匆匆一面之后，他又开始忙新房和Listen的装修，工作上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也没再抽出时间回家。半年里虽然也和梁媛陆陆续续地通过一些电话，却总觉得两人之间萦绕着一股怪异的生疏感。

再一次站在“回家”的电梯里，沈示有些百感交集，好在这次回来的人里多了个陈一佐，一路上都在不留余力地活跃气氛，倒让他的心情不至于那么紧绷了。

陈一佐和沈虔谈恋爱一年多，这是第一次见家长，她带了一堆见面礼，还自告奋勇地要和沈虔一道操持年夜饭。

这两人平时在家吃饭十顿能有八顿是火锅，对做饭这件事业余得不行，沈小二心知肚明，但还是自觉地当起电灯泡给他们打下手，并且趁机偷拍了几张食材们惨不忍睹的照片，“不怀好意”地发给了晏少爷，还带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卖惨的同时表示自己真回家了。

做完这些小动作，沈示一抬头，见沈虔正拿着一把韭菜看着自己，顿时无比尴尬：“呃……”

沈虔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韭菜，示意他拿去处理，沈示赶紧将手机放下，颠颠儿地拿到水槽边洗，就听沈虔对陈一佐说：“小佐，你去冰箱里拿一下鱿鱼。”

陈一佐依言出了厨房，沈虔等她开了冰箱，这才转身对沈示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沈示在心猿意马间随口应了声：“嗯？”

“就你和小白刚……分手那会儿。”沈虔压低声音，语速很慢，像是还有些迟疑，“他给我打过电话，问你的下落，我当时怕他爸对你不利，就没跟他说。”

沈示先是愣了愣，随后点了一下头：“哦。”

“他大概是因为这个才放弃的……后来你跑了，我再想联系他，他已经空号了。”沈虔轻声叹了口气，“如果当时我告诉他你的处境，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沈示想了想，笑了一下，又摇摇头：“我当时的确是下定决心和他分手的，就算他把我弄出来，我也只是少受点罪，我们之间的情况还是不会改变。”

沈虔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疑惑。

“我们那时候其实已经有了许多问题，”沈示将洗好的菜捞到案板上，淡淡地说，“都太不成熟了，就算他爸不插手，我们也早晚得掰。”

“那现在呢？”沈虔问，“问题还存在吗？”

“我不知道。”沈示苦笑了一下，“只是经历过一些事，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发现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那你现在对他，”沈虔轻声问，“还……？”

沈示没说话，挥刀将韭菜切成了长度均匀的几段。

沈虔心里本就有了答案，此时也沉默下来。

他作为大哥，当年虽然能理解沈示的选择，却也说不上支持，还暗戳戳地劝分过。

可如今他却无法继续这么想了。

沈示还没给自己买房、经常往元市跑的那小半年里，曾有次应酬到半夜三更才回来，醉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却在迷迷糊糊与半梦半醒间轻声念着一个名字，就像那是他此生仅有的无法忘怀的信仰。

从那时候起，沈虔便知道，他的弟弟或许能从任何困境里走出来，但某个人画的牢，他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为了保住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为了能按时吃上年夜饭，沈小二最后还是从帮工变成了主厨，一顿煎炒烹炸过后，终于赶在春晚开始前将所有菜端上了桌。

梁媛对陈一佐很满意，平日里不怎么喝酒的她当晚乐呵呵地喝了两个一口杯的量，而后借着微醺的酒意打开了话匣子。

父母关心起子女的恋爱状况，能说的话题无外乎那么几个，而梁媛像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两人的相识，话头自然而然地就引到了沈示身上。

陈一佐之前就听闻母子两人近些年来关系不大好，于是极尽吹嘘之能事地将沈示这些年的不容易连夸张带比喻地描述了一遍。沈示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在听到陈一佐说起自己这些年都是“孤家寡人”的时候，他悄咪咪地觑了梁媛一眼，却见梁媛也正看向他，脸上的两道法令纹压着嘴角，看上去分外严肃。

沈示心里一个“咯噔”，正要开口说话，女人却用力抿了一下唇，两行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第138章

兴许是多年前那场闹剧留下的阴影太过根深蒂固，梁媛一掉眼泪，沈示就有些无措：“妈……”

梁媛抹了一把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下意识地一伸手，沈示赶紧扶住了她。

压过来的身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梁媛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手腕纤细，虎口处的皮肤已经长出了老年斑，看上去单薄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