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而言，运气是刚好在雨天被晏少爷捡回家，于晏少爷而言是被扔回这里遇到了沈小二，于沈枭航而言是他卷子旁的另一张卷子画得比他烂很多，于沈小二而言，便是“想撞死他的人刚好认错了人”。

只是这并不能被称为好运，因为这“运气”让他在未来的一辈子里背负了沉重的愧疚与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责任。

沈示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似乎想从他颜色偏浅的眸子里找到一些安慰。

“这不是你的错。”晏白青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掌心，“你不用为此而自责。”

沈示一言不发，身心俱疲地将脑袋埋进对方怀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自责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沈小二并没有这样的美国时间——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准备沈虔的治疗费。

晏白青原先打算投培训班的二十万都打进了医院的账户里，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万一不够的话，他们家也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把房给卖了。

可卖房也不是说卖就卖，在走到这一步之前，餐厅的营生不能断。

沈记这几天都没有开业，因为梁媛是餐厅的主心骨，凌晨的食材采购、一天的工作安排、营业额结算以及一些杂事都是非她不可。但现在她不知道得在元市待多久，沈示寻思一番，觉得不能让餐厅一直这么关下去，虽然不用交房租了，但员工的工资还得发，他们自己也需要钱。

于是这天中午放学后，沈小二打电话把员工们都叫到了餐厅。

餐厅想要继续营业，就必须有人干梁媛的活。沈示白天要上课，没时间做其他杂事，便包揽了凌晨的食材采购和一天的营业额结算，其余的工作则都分摊到了其他员工身上。

沈记目前有五名员工，其中三名都跟着梁媛干了十来年，算是看着他们兄弟俩长大的，再加上梁媛平时对员工不错，大家都对目前的情况表示了理解。大嗓门的李阿姨更是不知上哪儿东拼西凑了一万元，把欠梁媛的钱暂时还上了一部分，还告诉沈小二下个月会再还一部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晏白青在听说沈示需要每天凌晨四点起来采购食材的时候马上就投了反对票。

“你晚上要复习到十一点多才睡觉，凌晨四点怎么起得来？”晏白青皱着眉，觉得他的决定简直是在开玩笑，“睡眠时间根本不够！”

“我四点起来买菜，五点多就回来了，”沈示将每天的时间安排说给他听，“咱们七点半上课，我还能睡差不多两个小时。”

“那多累啊，”晏白青还是不同意，“买菜这种事交给他们去做不行吗？”

“他们得张罗开店，很多东西要准备，有一部分菜也是要先做的。”沈示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耐心解释，“我不去买菜，就得去帮忙做早餐，做早餐得四点半起，一直忙到上课，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那就再雇个人手。”晏白青不由分说，“反正你得复习。”

“我先干几天，我妈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沈示有些无奈，只能先哄着他，“下周还没回来我就再找个人，好不好？”

梁媛什么时候能回来还得看沈虔的治疗进度，恐怕是没那么快的。再雇个人手成本又太高，而且明天就要开始营业了，一时半会去哪里找人？

这些道理晏少爷都懂，但他就是不想看沈小二累着。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由着他，人类大多数时候都得向现实妥协。

晏少爷即使妥协也妥协得很有他一贯的风格——在翌日凌晨四点跟着沈小二一起去了菜市场。

第91章

当地最大的菜市场在这个时刻已经初具闹市雏形，前来采购食材的餐饮从业者和摊贩们的吆喝相映成章。沈示叫了辆三轮车在里边艰难地一路穿行，到梁媛买菜的几个固定摊子和摊主讨价还价，将一袋袋食材装上车。

每个摊子上都亮着或黄或白的照明灯，卖鱼的卖菜的卖肉的各成一派，无数种奇形怪状的气味漂浮在初夏略微湿热的空气里，混成了一团真实的“人间烟火气”，差点把从没来过的晏少爷给薰出一个好歹来。

好容易采购完了，天也亮了，沈示看着他那面色铁青的脸，有些好笑，又有点心疼，在摇摇晃晃的三轮车上偷偷捏他的手：“体验过一回就算了，明天我自己来就好，时间到了你来叫我上学。”

可晏少爷不依不饶，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被菜市场的三教九流给吓到，第二天还是坚强地跟着来了……脸上还加了层口罩。

沈示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由着他了。

晚上睡眠时间不够，只能拿午休来凑，沈示每天中午在短暂小憩前都会给梁媛打一个电话，询问沈虔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