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哥哥在一起的那些年+番外(37)
舅妈被戳了痛处,索性撕破了脸,她冲进屋子里,抄起灶上的一只瓷碗就往外摔,边摔边骂:“能生孩子了不起吗?你那闺女倒是上赶着给人生个野种,人家大老板看上她了吗?”
……
程末不知道她们究竟吵了多久,摔了砸了多少东西,但每摔一样,程末就不由自主地抖一下。
他想逃开,想从摔东西的声音里逃开。
手和脚依旧被绑着,他只能费劲地从门口挪开身体,重新挪进黑暗里,但摔东西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一下一下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黑暗让他更加惶恐,分不清那声音是真实的,还是来自纠缠他多年的反反复复的噩梦。
他好像又回到了七岁那年,他怎么敲都敲不开门,妈妈把手腕割得鲜血淋漓,满地都是碎片。
对,我要敲开门,我要敲开门。
程末的脑子被这个念头占据,他看着门缝里漏进来的光,再次向那里挪去。手捆着,他就用胳膊肘顶,用头撞。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
院子里早没了人,姥姥和舅妈已经被程晓冬拉开,回了屋里。程末无助的撞门声,一声一声都湮没在夜色里。
又过了一会儿,姥姥出门去牌友家搓麻将了,出门时扫了一眼仓库,回头朝屋里喊:“冬冬,等会儿把小东西放出来,差不多得了,明天他爸还来接呢!我打麻将,晚了就不回来了!”
仓库里面静静的,并没有声音。程末流了一额头血,靠着门晕过去了。
程晓冬并没有听到那句吩咐,老太太前脚一出门,程晓冬就和媳妇滚上了床。
程末是在后半夜自己醒过来的——他在黑暗里睁开眼睛,觉得浑身又冷又疼。
但最糟糕的是,他想上厕所。
程末先是试图自己解开绳子,他想用牙咬,但嘴被胶带贴着,根本碰不到绳子。他在黑暗的仓库里四下寻找,摸索到一只铁皮柜子,他艰难地挪过去,想在柜角上把绳子磨开,但又没有那么大力气,手背都蹭破了也依旧是徒劳。
程末最后只好使蛮力往开挣,没有用,姥姥当时在慌乱中捆得歪七扭八,不论是手上还是脚上都是死结,粗糙的绳子在他细弱的手腕和脚腕上蹭出一道道血印,就是挣不开。
程末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手腕上的那只妈妈从前买给他的电子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也许在挣扎中掉在了车上,也许掉在了别的地方,他完全没有印象。他不知道姥姥和舅舅在哪里,他想求饶,想叫他们放开他,急迫的生理需求面前,他本能地已经顾不得更多自尊。但没有用。他的嘴还被胶带死死地封着,他喊不出声,喉咙里徒劳地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
在尝试了一切可以尝试的办法之后,程末感到一阵湿热的水流不受控制地从裤子里沿着腿根流了下去。
程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十二岁的第一天,他失禁了。
上一秒他还在心里祈祷着,哥哥你在哪,哥哥你快来救救我。
这一秒却变成了,不,不要,不要了。
程末蜷起了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想把自己藏起来,把这个浑身脏污的、狼狈的、糟糕的、不该出生在世上的小孩藏起来。
上卷|19、不生(上)
程末姥姥打牌打到半夜,这天她手气出奇的好,一整天的丧气被手里赢来的钞票洗刷得干干净净。她睡在了牌友家里,大清早才回到家。
进了屋,程晓冬和老婆刚起床。老太太四下看了一圈,问:“程末呢?”
两口子这才如梦初醒,程晓冬有些心虚地说:“还在仓库关着呢!”
姥姥急了,一拍大腿:“什么?关了一夜?”
几个人赶忙去开了仓库的锁,仓库门一开,日光照进屋子,空气里散开的灰尘清晰可见,在突然而至的光明里缓慢地降落下来。程末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他的额头上磕出的血一直流到脸上,已经干了,眼圈黑青,眼神冷寂而空洞地落在地面上,没有一丝活气。
“哎呦!这一头血,怎么搞的?”姥姥吓一跳,问程晓冬两口子。
两人心虚地面面相觑,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末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他们。
就在这时,响起了叩院门的声音。宋子明在外面喊:“开门!是我!我来接程末回去!”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姥姥慌了,吩咐程晓冬,“你跟我出去挡一下,晓冬媳妇儿,你赶紧把小东西解开,给他领进屋抹把脸,这血乎麻擦的,可怎么见人!”
姥姥磨磨蹭蹭开了门,堵在门口支支吾吾地说:“这一大早的,没起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