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出来后，竟是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这里，这一瞬他有些庆幸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公共场所存在，人来人往，让人身处其中又不会瞩目，一个人待着也自在。

父亲的话不能去想，一想温润心里止不住的泛冷，他不明白明明是最亲的人，怎么能那么面不改色的说出叫人心尖发寒的话。

一个小时前

温向华到家时，温润正窝在沙发里翻母亲的备课本，门一响，他翻回原来的页数放到桌上，起身叫了声“爸”，音色并没有小时候的亲昵。

“嗯，小润回来啦！你跟我到书房来，爸爸有话给你说。”

刚换上拖鞋，温向华边脱外套边朝楼梯口走去，挥手招呼温润跟着来。

“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啊，饭都好了”，文璐听见声响，从厨房里出来。

“一会儿就好，用不了多久”，温向华对着文璐摆了摆手，并没有停下脚下的步子。

“妈，没事你先吃，我和爸说完就下来”，虽然不解父亲的急迫，但一想到早晚也少不了，温润安抚母亲两句便跟着上楼了。

进到书房，温向华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沙发示意站着的温润也坐，温润慢慢走过去坐下，抬头看向父亲。

温润有一双很亮的眼睛，抿唇盯着人不出声时，有一种未涉足社会的学生气。

温向华笑得一脸慈爱，自己这个儿子，完全遗传了文璐的温和脾性，真是越看越满意，“小润呐，爸爸长话短说，别让妈妈等急了。”

温润轻嗯一声，对温向华的反常隐隐生出一些不自在。

“小润你知道爸爸公司最近出了点事吧，厂里监工不严，生产了一批有瑕疵的货供给了贺氏，现在不但货都给退了回来，依照合同追究责任，我们还得赔给贺氏一大笔钱。”

温润知道温向华的用意绝不在此，沉默着没出声。

对面的温向华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有些来气，“怎么公司出事你也没个反应！你应该知道公司最近资金周转有些困难，爸爸为了这些事每天忙到很晚，都没空陪你和妈妈。”

温润垂下眼睫面不改色，内心却有些想笑，也不想与父亲争辩他的心还能不能分出一分给这个家。

他直接挑明，“您想让我做什么呢？”

这话问的正中温向华下怀。

“那个…再等几天是贺氏的新年晚会，到时候你陪爸爸一起参加，找机会见见小贺总，敬个酒说说好话，赔不赔偿的还不是他兴头上一句话。”

见温润不应声，温向华尴尬笑笑，说到底是自己儿子，老子隔儿子面前说这事总有些不自在。

书房里一阵长时间的静默，温向华也摸不清温润听没听懂他的话，刚要出声催促却被打断。

“然后呢？需要陪到床上去吗？”

温润声音很轻，语气也没多大起伏，话里的刻薄意味是他同人说话最失礼的一次，他的心早在刚才就由不安转为震惊，愤怒，好几种情绪混在胸口一阵碰撞，最后化为麻木，心口很疼，针刺般地疼，激地他鼻尖眼眶都是酸的。

“怎么跟爸爸说话呢！敬个酒陪个人能少块肉吗！反正你也喜欢男人，能搭上小贺总那样身份的不比谁好！”

温向华几乎不曾见过这样的温润，印象里温润永远都是温和的模样，什么时候这样讽刺刻薄的跟他讲过话。

被顶撞的难堪让他心生愤怒，却又因为温润的一针见血而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爸，你什么时候能重新把这个家当做家，把我和妈当成亲人，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为我们考虑过呢”，温润声音有些哽咽。

“小润呐，就这一次，你帮帮爸爸，爸爸已经和贺氏的助理提过了，他没有拒绝不就说明有希望嘛，咱们试试，不然公司就要出大麻烦了，它规模还小，经不起贺氏折腾的！”

儿子微红的眼圈温向华不是没看见，他心中也生出一丝不忍，可一想到公司现状，他的大半生心血，他就狠了狠心。

“别说了！我不会去的，公司监工不严原本就是公司的责任，你提的事我会找机会和贺总那边说清楚的，你别费心思了。”

温润再忍不住了，虽然他也怀疑过温向华找他回家吃饭的理由不会是久违的阖家团圆，可他没有想到温向华竟然真的能将他心中存留的，那最后一丝对于这个父亲的期待干净利落的斩断。

“小润！”

温润说完就从沙发上起身离开，对温向华的呼喊毫无反应，走到门口时忽又停了下来。

“这件事你别再跟妈提，你虽不在乎，可我怕她伤心。”

下了楼梯温润直奔大门玄关，直到走到外面的马路上，他还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被一阵冷风吹得战栗了一下，温润才发现自己又走回了白天的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