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17)
安德里斯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听说你跟何老三见过面了,方便给我透露一点独家资讯吗?放心,我嘴很严,绝不会告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
韩呈的脚步声已抵达船舱门口。
谢存眼眸黑得寂静,“我后天回M市,到时候跟你见一面。”
说罢,不等安德里斯应答,便一把挂断电话。
第10章 花园密语【谢存,把门打开】
事件发生之后,迟清行不止一次回想,谢存突然的背叛,其实有迹可循。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和迟苒参加一场慈善拍卖,韩呈也携订婚不久的未婚妻出席。
谢存一如既往站在离韩呈不远的角落。
因场合正式,他穿了一套还算得体的西服,修身剪裁将比例恰到好处的身段显露出来,看着倒比上次在山路上偶遇,要整齐利落许多。
但迟清行隐约感到,谢存浑身透出一种压抑的不对劲。
谢存跟在韩呈身后的模样,一直令迟清行有些不舒服。谢存满心满眼只有韩呈,仿佛韩呈以外皆如空气,表面谦卑柔顺,却暗藏一口獠牙,有人胆敢冒犯韩呈,便骤然露出恶狗护住的嘴脸。
在联盟中学念书时,迟清行与谢存同一年级,遇到一些大课,还待过同个教室。谢存成绩拔尖,各科都很突出,如果毕业后按部就班考大学,进入联盟州最顶尖的学府也不是难事。谢存若走那样一条路,从此往后的人生就不一样了,卑微的出生与成长经历或许能够被彻底改变。
原本前程似锦的未来,谢存怎么就脑子撞墙、弃之不顾,好好的人不做,非得跑去给韩呈当狗?
不过这种困惑,每次从迟清行脑海闪现,就飞快打住了。
他跟谢不来往、没交情,他实在不必操心一个陌生人的事情。
谢存再不对劲,跟他有什么关系?
拍卖台上,正展出一对百年前某皇妃所戴翡翠镶金耳坠。莫安安很喜欢,韩呈举起了价码牌。
恰好迟苒也钟意这对耳坠,举出了一个比韩呈报价更高的数字。莫安安生气地嘟嘴,韩呈又把价格加了一倍。
迟苒冷笑,继续往上报价。
两方轮流加码。迟清行待得无聊,附到迟苒耳边说:“我出去一趟。”
迟苒杀红了眼,对弟弟的提前离席置若罔闻。
下午阳光很好,风和日丽。室外的自然空气比室内的人造冷气不知道舒适多少倍。迟清行闲步到拍卖厅后面玻璃花园。拍卖结束后,将在这里举办一场隆重的庆功宴,举办方宣布拍得多少资金,捐献哪些机构云云。嘉宾们举杯庆贺,接着享用美味、开展社交。
眼下拍卖会才进行到一半,玻璃花园里除偶尔进出的工作人员,没有其他宾客。
迟清行继续往前,想从后门绕到户外去,经过花园一侧玻璃,脚步一滞。
他见到了两个人。
两个他认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
两人挨得很近,身影被大片芭蕉叶隐约遮挡。
韩呈最信任的部下谢存,《卫报》最知名的记者安德里斯。
安德里斯似乎临时得知什么,匆匆跑过来找谢存的,金色长发一反常态地披散,穿一套在家里的睡衣。他腋下夹住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凑到谢存近前交头接耳。
安德里斯轻浮浪荡之名传遍联盟州。按理说,以谢存的性格,不该接受安德里以这样亲密的姿势同他说话,但谢存并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
他垂低脑袋,手里攥着一张照片,目光一动不动凝固在上面,维持静定不动的身形,任安德里斯把唇贴紧他耳朵,将一个个字眼送进耳中。
相隔落地玻璃与掩映的蕉叶,迟清行无法看清谢存的表情,也听不见安德里斯说的什么。
安德里斯说完,想要把文件袋递给谢存。谢存没有接,依然纹丝未动。安德里斯叹口气,拍拍谢存肩膀,夹住文件袋一转身推门走出花园。
迟清行退了几步,折进旁边的走廊。安德里斯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快步从后门离开。
很久之后,谢存才从芭蕉叶间走出来。
与安德里斯急促的步伐不同,谢存走得很慢,仿佛忽然生了一场重病,每一步都走得摇晃、艰难。
谢存进了不远处的洗手间。
迟清行刚抬脚,手机响了。
“你去哪了?”迟苒问。
“出来走走。”
“该死的韩呈,太舍得给女人花钱了,”迟苒咬牙切齿的话语从手机里传出,“明明是个同性恋,做戏还做得这么真。”
迟清行没有接话,盯着洗手间紧闭的门。
洗手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迟苒没有拍到钟意的耳坠,在电话里飙了几句脏话,催促道:“你先回来吧,爷爷想要的那幅画快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