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为什么只剥一半(4)
江苓平静地听着医生讲述,像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他面无表情地想:他错了。
对方哪里是什么可怜的小狗。
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才对。
江苓话音落下后,医生的表情便沉凝了下来。
从他开口告诉江苓事实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对话了。只是它来得太晚,江苓最初的反应太平静,让他也被蒙蔽了,竟真的以为对方不在意。
……也是,怎么可能会有omega不在意。
知道这对一个omega来说有多重要,他最初也想过隐瞒。
但周述对他说,“全部都告诉他。”
他说这话时,眸色很沉,一同晕在他背后沉寂的夜色里,让大半夜被他叫出来的医生也消散了怨气,并奇迹般地和对方产生了情绪共鸣。
周述在哀伤。
他的哀伤那样浩大,那样渺茫,借由他的眼睛笼入夜色,夜色又笼入整个城市,将众生——连同天台上的两人一同地罩进去。这实在太平常了,那种哀伤被刻意地遮蔽了界限,于是让医生也快以为这只是夜色给予他的错觉。
但周述的声音是颤抖的。
隐藏极好的界限,被他发颤的尾音撕开一道明晃晃的口子。所有情绪都避无可避地泄了出来,距他最近的医生怎么能看不见。
他再次叹了口气。
而后说,好。
回忆里的夜色收束为眼前的、从窗外投入室内的天光。医生收回那些繁杂的念头,沉默地盯着江苓的脸,几次想开口,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能安慰对方的话来。
只有当组织字句时,人才会发现言语能达的意有多苍白。
在切实的、已然造成的伤害面前,所有的安慰都近乎累赘。
许是医生沉默太久,让江苓也察觉到了医生不甚平静的情绪。他抬起眼,朝医生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
江苓扯了扯唇角,笑得轻松,“……你以为我真的会在意这些啊。”
医生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一软,忍不住更怜惜对方了。
江苓如此知情达理,对比周述,简直骂对方一句狗东西也不为过。
即便那个狗东西也算是受害者。
医生越想越觉得这真不是个事——明明是好好的两个人,为何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又想叹气了,但因着自己还在江苓面前,生生憋了回去。
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
医生简直感到难受又憋屈。他甚至不敢对上江苓的眼睛,怕不小心窥见对方笑容下隐藏的脆弱,于是只草草地向江苓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空了的输液瓶出了房间。
门一关,江苓便无奈地扬了扬唇。
他当然能看出医生在想些什么,觉得好笑,又不知道如何告诉对方自己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虽然失忆了,但他并非什么都不记得。命运似乎是一个刀工很好的刽子手,手起刀落,无形的刃恰好落在他遇见周述那天。于是江苓的前半生依旧完整,后来的记忆却被尽数斩落出他脑海,所余只剩空白。
所有人的时间轨往前滚动着,只有江苓在命运的操纵下倒退,停滞在了五年前。
于是最初听到医生说他将无法再被标记后,江苓感觉是很荒谬的。
但听医生讲完后,江苓又平静下来了。
只是因为这不像是他的故事。
不像是在讲他。
那些情绪间隔他太远……已然叫他没法将故事的主角认作他自己。
也许医生觉得他听完会恨周述,也许他的丈夫也是这般想的,不然怎会连出现在他面前的勇气也没有。
但江苓并不恨对方,或者说,他对此无感。
他从客观的角度评价,对方的所作所为确实很混账。
他也同情医生口中的人,却独独无法将这些情绪落实到自己身上。
只是无法再被标记而已……
江苓摇摇头,失笑。
他巴不得能不被哪个alpha掌控呢。
第4章 “你让他来吧”
【前言:
取了个名,alpha叫周述,omega叫江苓。
】
周述其实并不像江苓想的那样,从来没有看过对方。
他来过医院很多次,走到江苓所在病房的门口,却从来不敢进去。即便在门口碰到医生,他也只是摇头,示意对方不要泄露他的到来,然后转身,慢慢地离开。
他最大胆的一次是在某个夜晚,没忍住走进了江苓的病房。夜深人静,周述落在瓷砖上的脚步声也格外清晰。他已经将步伐压得很轻,鞋跟落在地面,却仿若他加速的心跳,鼓噪地一声一声敲击在他耳膜。
周述有点耳鸣。
他屏着呼吸走到病床边,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江苓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