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示意保镖,将刚刚被纪询丢出来冒充屏蔽器的扩音器拿过来。
“刚才不是有无穷无尽的话能说吗?现在,开始惨叫,叫给你的同伴听,让他们知道,你,有多痛。”
“啊啊啊啊啊——”
痛楚占据了所有理智,当理智已经消泯,人类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叫喊方式将其宣泄出来。
扩音喇叭,忠实地将纪询的惨叫,传遍甲板上下。
凄冷的深海上,人类被虐待而发出的无助哀嚎传了很远很远,那种痛楚,通过声音,只能窥探一二,但这已足够令人汗毛倒竖。
那么惨叫的人真正感受到的痛楚……
然而惨叫短暂到在所有人没有预料的情况里戛然中止了,接着是很短很短的两声粗喘,而后纪询的声音响起来。
他强忍疼痛,咬字清晰,语速飞快,速战速决:
“船上二楼的人都给我听着,无论谁去敲门都绝对不要出来,会成为柳先生的人质!你们赶紧趁现在换个房间躲起来或者把衣柜推到门后阻拦,躲着,等警——”
扩音器被粗暴的夺走了,阿邦用力一脚踹在纪询的腹部,纪询整个人都在铁钩上晃荡了一圈,他刚想伸手抓住铁钩,又被保镖拽着,劈头盖脸拿鞭子砸了一通,但这些如同雨点降下来的疼痛,暂时没有了伤害纪询的力量。
纪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向二楼的所有人示警。
纪询刚刚出来,不是为了吴老板。
不全是为了吴老板,曾经杀人的吴老板罪有应得,合该被法律审判,但是他或许不应该死在柳先生的私刑之下,死在柳先生对警察的威胁之中!
而除了吴老板以外,船上还有其他人。
还有老板,还有船员。
他们都是既吴老板之后,柳先生潜在的人质。如果他不救吴老板,吴老板死后,柳先生就要去找这些人来当新的人质!
他们也都不是好人,他们都在这个地方漠视了无辜的女人的死亡,甚至间接或直接导致这些无辜女人的死亡。
然后,他便能够漠视他们作为人质,一个个被柳先生拿来当威胁他的工具再杀死吗?
“你觉得你这样说了,我就不会再上去抢人质吗?”柳先生的脸,宛如冰冷漆黑的海水。
“是啊。”纪询艰难地露出一个笑脸,笑脸总能将人嘲讽,“你确实不会。因为你很谨慎,你害怕我的同伴埋伏你。”
“你的同伴在甲板底下。”柳先生。
“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摸上来了。”纪询,“这时候,如果你上去二楼抓人,你很有可能被隐藏在不知哪个角落的——我的同伴——埋伏,到时候,别说抓人了,恐怕连我,你都会遗失。这是你不能接受的风险,所以你不会。”
“我是很重要的。”
纪询喘着气。
他有点续不上气来。
“这些在你答应放过吴老板也要诱我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所有这些,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需要的是你。”柳先生轻声重复,“知道就好。”
“看来你确实是一个充满殉道者气质的警察……但你应该见好就收。见好就收是个可贵的品格。”
“保住底下的女人,差不多了。接下去尽可以看着我把其他人一个个拉出来杀掉。歹徒内讧,警方不应该拍手叫好吗?你却想做这世界的救世主。”
“真是耀眼的光辉啊,甚至想要无差别普度整艘船。
“你觉得光辉一照,其中的罪人就会改邪归正吗?万一罪恶的火苗越烧越烈,万一我成功脱逃,东山再起,一艘新船,和许多老面孔。
“到时候,我还要感谢你——”
柳先生托起纪询的下巴,他的手指沾了血。于是他将这血擦在纪询脸上。
“替我这么周道的保全客户。罪恶的未来,有你一份。像你这样普度众生的活菩萨,比我办公室里的妈祖像,更能保佑我这艘船,舟航顺济,风定波平。那时你再上船,给你打折。”
纪询看着柳先生,张开嘴。
可是柳先生已经挥下胳膊,简短,有力。
“知道你会说话,你满肚子的道理,都说给大海听吧。”
他转向阿邦:
“把他放下来,再用铁链绑起来,吊着,放入海里,给他同伴看。”
第二八一章 纪询没有变,只是迷路了,需要有人把他带回来。
船舱内安安静静。
一扇四四方方的窗户之外,吊着一个破破烂烂的人,他衣服破碎,浑身都是伤口,皮肉翻绽,雨水混着鲜血,从那具颤抖的身躯一条条、一缕缕往下落,如果不是他勉强动了一下脑袋,这简直像是副被窗框框起来的死亡之画。
可正是因为他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