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分析很有道理,也完全符合柳先生的谨慎性格——他可是个为了不让敌人拿到枪支,就把所有存放的枪支全部丢进海里的男人。
但是很不幸,符合柳先生利益的行为,必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一旦柳先生拖过这段时间,和外界联络上,他们的境地就十分不妙了。
“得逼迫柳先生下来。”纪询说。他正准备继续分析,另一个人开口了。
“客人。”
孟负山看着霍染因,说:
“所有被赶进房间的客人,神经都已经濒临崩溃。如果我们下一回的动静是针对他们的——比如拿点东西砸他们的窗户,那么他们一定会极力拍门求助。我们给客人们施压,客人们给柳先生施压。现在生存的问题已经不迫切了,其他的问题便再次浮出水面:比如柳先生的名誉问题和这艘罪恶之船的口碑问题。“
孟负山,当然也说得很对。
但是平常里孟负山不是最烦说长串大段的话吗?怎么突然之间——
被抢了话的纪询在孟负山和霍染因之间扫视两圈,悟了:
孟负山不爽霍染因看扁自己。
所以积极主动的加入聊天之中,证明自己,甚至不惜少许打破一直以来的习惯。
总之,男人的胜负欲真的很可怕……
纪询暗暗感慨,只好再接着孟负山说:“你们说得都对……就这样吧!”
于是接下去的任务,就变成了干扰二楼的客人,不用多想,另外两个人将目光集中在纪询手中的配枪上。
只要用枪打碎一块玻璃,其对客人的干扰效果,立刻拉至100%。
他们在底下研究了一下房间布局,避开了那些船员的房间,而后纪询眯眼,射击:
“砰——哗啦——”
前一声枪响几乎无声,这把枪,恐怕这里的所有枪,都有安装消音器。而后紧接着的,玻璃碎裂的哗啦声,哪怕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里,也显得额外突兀。
纪询挑选的那扇落地窗,不,不止那扇落地窗,那扇落地窗连着左右两边的好几扇落地窗后的房间都被惊动了。
不用等待多久,纪询他们就清楚地听见了来自上方的骚乱。
先是有道声音在喊:“我的窗户破了!——”
那是马尾老板的声音,霍染因听出来了,他告诉另外两个人。
“是枪!是枪!我看见子弹了!”马尾老板在大喊大叫,他拔高的声音像是拉到极致的琴弦,只要再施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哪怕是一根鸿毛掉在上边,都令人怀疑它会直接断裂,“幽灵在冲我的房间开枪,他想要杀了我!”
“柳先生,幽灵在这里,幽灵在这里!”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穿透雨幕穿开许久许久。
而除了他的声音,周围是安静的,那些刚刚被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动了的老板们,船员们,这时候反而安安静静了,在大雨和海浪的包围里,像是最弱小的动物一样,只敢蜷缩在还能遮蔽风雨的屋檐下,瑟瑟无声。
只要幽灵……只要凶手……不注意到我。那么我就是安全的。
至少暂时安全的。
他们恐怕是这样想的吧。
这样也好,惊吓老板们不是纪询三人的本意,撇开了干扰因素,他们才能更加专注的收集着柳先生和他的保镖们的反应。
“嘭嘭嘭!”
马尾老板在拍门了。
“我要出去!”
他大吼大叫,宛如疯子。
“不准——”
这时的风雨里终于多了一道声音。霍染因听见了,他向另外两人转述。
“你们进来!”
“不准——”
“有人要杀我,你听见了没有,幽灵要杀我!幽灵就潜伏在这间房间里,他们要将我干掉,你们要保护我!”
“不准——”
“只有不准,不准什么!我的门,我能开!不,不是幽灵要杀我,要杀我的分明是你——”
接着,突然,他们听见了半声哭嚎,半声惨叫。
而后是风声,雷声,雨声。
再也没有一点点人声。
这是三人没有准备的。
楼上那个又哭又闹的马尾老板怎么了?一种猜测出现在他们三个的脑海里,这种猜测让三人像是生吞了个秤砣一样难受。
“我上去看看。”孟负山忽然说,说完便闪身没入阴影里。
纪询和霍染因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用太久,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孟负山重新回来了。他的面色有些沉重,但不紧绷。
他简单说:“马尾老板中枪了,枪打在他的腿上,做了基础的包扎止血处理,目前来看,没有生命危险。”
最坏的可能性被排除了,至少没有再死人。
纪询和霍染因都松了一口气。
“但这也意味着——”孟负山接着说,“我们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无论我们做什么,柳先生都不可能将人派下来查看。他打定主意在二楼的走廊里蹲守到风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