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染因拧眉片刻,一道灵光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MP4。”
纪询甩个响指:“我们办唐景龙案子的时候,唐景龙收到一束鲜花,鲜花里爬出了许多令他过敏的蜜蜂,蜜蜂中有个MP4,MP4里录了一段合成音,说相信我。”
霍染因意识到纪询的想法了。
“你想说,之前的MP4,和现在的匿名短信,是同一个人发给你的……”
“而且发给我的那个人,在警局内部。”纪询接上话,“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知道唐景龙的蜜蜂过敏,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知道我们正在着重调查陈家树。”
纪询的手指点在屏幕的“源头”二字上。
他饶有兴趣地笑起来。
“你看,他在斧正我们的调查思路。”
流理台白色的瓷砖面反着天光,当远山将夕阳的余光一口吞咽,白台面上的少女颊红,也走到了终点,只余下一片冷硬的苍白。
“你的分析有道理。”短短时间,霍染因已经飞快转变了思路,“但你只分析了这条短信来自警局内部的可能性,没有排除这条短信是孟负山发来的可能性。”
“这是下面要说的,我排除它是孟负山发来的消息的理由很简单。”
纪询晃晃手机。
“孟负山发一条废话给我干什么?——他是有的放矢的人。”
“……你从来不认为陈家树是源头。”
“当然。陈家树或许参与,但他决不是源头。”
“理由呢?”
“我妹妹。”厨房的灯没有开,昏暗的环境里,手机屏幕的冷光,点亮纪询低垂的脸,照得他眉目藏霜,“纪语小时候换过心脏,大概是在7岁的时候。”
纪语92年生,7岁是99年。
“陈家树是做药厂生意的,有走私渠道。但他并非从开头就做药厂,就搞走私。陈家树属于白手起家,从他的发家轨迹来看,从25岁到32岁这十年间,他都在做工程地产生意,说白了,就是拉着一帮兄弟,到处打架斗殴抢地盘。一个包工头,真的有精力和渠道,跨界到医疗行业,操纵心源,买通医生?”
“陈家树……”纪询慢慢说,“不符合我对这个人的想象。”
“在你的想象里,他是什么样的人?”霍染因问。
纪询闭上眼。
眼前变得黑蒙蒙的,漆黑的深处,泥浆一样的东西涌出来,翻滚着,冒着污浊的气泡,组成他没有见过,却反反复复想了很久的人。
“他老了。”
纪询轻声说。
“可能有了满头白发,也许还神态和蔼,或许看着老态龙钟,但这些都不过是一层表皮和拟态而已,是一层为了适应社会适应普世价值观所装出来的假象。他歹毒。比过去更加歹毒。少了年轻的冲劲,但越发老谋深算。他有着饱满的精神,醒着,睡着,都在想着如何维护他的罪恶王国。他的版图越大,手底下的爪牙越来越多,不止分布在宁市,还有琴市,还有更多我们没有挖掘出来的地方……警察以为他们查到了全部,可他们查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纪询睁开眼。
他冷冷说:“他不是陈家树。陈家树恐怕不配成为他。”
“不过这些都是后边的事情。”纪询说,他将已经熄灭的手机重新点亮,让那条来自境外的短信,再度映入两人眼中,“我现在好奇的是,我们的这位同僚,为什么会知道陈家树不是源头。”
*
室内的灯打开了。两人从厨房来到客厅。
“你是谁?”
“这不重要。”
并不太久的时间,对方回复。
愿意沟通吗。纪询有些意外,他的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发送新的短信。
“陈家树为什么不是源头?源头是谁?”
“源头是谁,需要你去调查。陈家树不是源头显而易见。就算宁市的案子可以归到他的头上,琴市傅宝心的案子呢?”
连琴市都知道。这双藏于暗处的眼睛,似乎无休止地盯着他一言一行。
真令人悚然。
不过惊悚之中,也出现了更多的线索,多到纪询心中隐隐的猜测正在落定。
“琴市傅宝心的案子,也能对上。”纪询,“警方在港口爆炸的仓库中找到了陈家树走私的药品。”
“沿着陈家树这条线调查下去,你会后悔。”
“看得出来,你非常关注这件事。”
“与你无关。”
“确实,我只关注你还藏着的内幕,看样子你有警方没有的消息渠道。”
“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抱歉,不过我觉得,恐怕现在就是你告诉我的时机,毕竟你什么都不说,警察也无从调查……”纪询敲下这个名字,“胡芫。”
当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对面久久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