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彻底掀起来了,盖住了两个脑袋。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黄绿色的衣服上洒下菱形似的光驱。
一只眼瘸的鸟儿把这件衣服当成了崎岖的地面,飞落下来,刚踩了两脚,便觉爪下突然一抖,又吓得扑腾起来。
躲在树后衣服下的小小亲昵,在两分钟后,被尸体旁法医新的报告给打断了。
只听法医咳嗽两声,声线有小小的走样:
“……尸体生殖器被切割……”
*
现场的初步勘验之后,尸体被搬运回警局,进行更精密的检查。尸蜡将尸体保存得颇为完整,透过表面一层褐色的蜡化物,甚至连尸体的五官都还能隐约看清,无论是通过五官找人,还是通过从尸体身上提取的DNA确定身份,都不成问题。
事实上,在局里加急检测之后,当天晚上,他们就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文成虎,1966年生,琴市周边霞珠县人,中专文化,父亲文中和,母亲冯玉,是家中排行第三的孩子,有最大的姐姐和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如今这些人都还健在,但并非所有人都来了警局,来认尸的只有一个,是文成虎的姐姐,文美花。
文美花恐怕就是所有农村家庭里出来的姐姐的模样:不打扮,不保养,老得早,但身体健康,人也壮实,在警察这种政府人员面前总有些拘谨。
“我弟弟是在97年失踪的……”
“但看档案记录,你们是98年下半年才报案,为什么?”赵雾问。
“我弟弟和家里关系不太亲近。97年的时候,他也是三十岁的人了,那时候都还没有讨老婆,我爸妈就天天说他,说多了他就不爱打电话回家了,而且那时候我们也都在霞珠,没来琴市,隔得远,他不打电话回来,我们也联络不到他……”文美花有些唠叨,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些唠叨,但无论如何,穿着身灰衣服的女人还是将情况说得比较分明,“而且他也不是突然失踪的。”
“什么叫不是突然失踪的?”赵雾疑问。
“我弟弟很早就去了琴市,虽然没结婚,但一直以来过得都还不错,也有点自己的小产业,房子买了,在琴门大学门口开过小卖部……就是因为明明有钱,却不肯结婚,我爸妈才老在家里骂他有毛病……”
话题又回到了结婚上。
老一辈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将结婚看得这么重,好像生下来的所有意义,就是到了年纪,结婚,生孩子,再把孩子抚养长大,如此这一生便变得和老黄牛一样极有意义极有盼头了。
赵雾倒也好脾气,耐心听着,只见缝插针地把话题绕回正轨。
“不是突然失踪。”
“对对,他不是突然失踪的,他在失踪前,跟我们打过招呼,说要把琴市的所有资产卖了,去别的城市发展,会有一段时间不联络我们,等安定下来了再联络。”
“说这些的时候,文成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赵雾仔细问。
“……”文美花迟疑片刻,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想要回忆起来,没有这么容易,“没有,我记得那段时间他见天的高兴着。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发财门路,我记得大弟那时候穷,想沾光,问了小虎很多回,小虎都说没有门路,两兄弟还闹了一回。”
“然后他房子卖了,小卖部也卖了,人就失踪了。我们就联络不上了。”文美花详细说完,“直到98年年底,还是联络不上,才觉得可能出事了,来警察局报警。”
“你们家里对于文成虎的失踪有什么想法吗?什么都可以,比如文成虎在外头招惹了什么是非,或者钱财露白……”
“没听说二弟在外头有什么仇家。”文美花摇头,满脸困惑,“我们最初也觉得是钱财露白被人看见,所以被抢劫了。但是后来报警之后,发现二弟卖房卖小卖部的所有钱,都还存在银行卡里没动过。”
赵雾问:“感情纠纷呢?”
死后被切割生殖器这非常特殊的举动,总是难免让人多想。
“他一个光棍,哪有什么感情纠纷,我前面不是说他不肯结婚吗?他在大学门口开店,就想着娶个有文化的金贵女大学生当老婆,生个有文化的孩子上大学,鱼跃龙门,可是人家哪里看得上他,说是有钱,也就一点能温饱的小钱,拖去相亲的媒婆一听这要求就说成不了。”
“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仪对象?”
“没有,我们最开始也以为他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里头不切实际,但他弟跟他住过一段时间,也没发现他有念着哪个小姑娘,后来我们私下猜,大概就是自己大学没念上,不想当泥腿子,才缺什么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