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情绪对他说——何必。
“你11号晚上走进高爽房间,发现她已经死了。你一开始只是伤心,觉得高爽杀人后自杀很不值得,并没有想那么多。直到你准备离开时,看到了放在她床头的那张她儿子的照片。你想到了相处过程时,高爽是那么在意她的孩子。”霍染因说着,从黑袋子里取出了相框,放在桌上。
照片上小俊笑得灿烂如朝阳。
莫耐的视线牢牢的黏在这样朝气蓬勃的笑上,他的耳边出现了双重的鸣奏,一些是霍染因的声音,一些是高爽微微的自嘲。
——“因为姐姐放不下孩子,和他们交往的时候,老爱说孩子怎么样怎么样。”
——“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母亲背负一生的爱与债,母亲是永远没有办法丢下她的孩子的。”
“你意识到高爽死后,她杀死丈夫的事一定会流传出去,那时候的小俊就会变成一个拥有杀人犯母亲的孩子。杀人犯的孩子受尽白眼,失去了母亲庇佑的他,一生都很难抬起头。你的成长环境与小俊现在的处境相似,你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于是你决定为高爽做一件你所能做的最惊天动地的事,你要为她顶罪。只要孩子的父母是你杀的,他就只是个被害者的孩子,那样,下半生人们只会同情他,而不会鄙夷他。”
“你什么都知道了……”莫耐有些失神,渐渐的,他的视线重新凝聚,凝聚在询问室的桌子上,他用略微艰涩的声音说,“可能在警察看来,这些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吧。我没有必要因为萍水相逢就做这些,小孩子也不会因为风言风语就怎么样,事情弄到现在,都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做,她不会听我一个不相干的人的话,我总是、从以前到现在,在这种最重要的时候,都只能旁观,只能看着。”
“不是萍水相逢。”
莫耐抬起了头,他面露迷惑,似乎不了解霍染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霍染因将照片反转。
照片的背后,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有淡淡的灰影自纸张背后透出。
莫耐一霎不霎盯着纸张。
霍染因将纸张取出,展开。
一幅画。
普通的A4纸张上,画着在山巅迎风拂发的女人,喷薄而出的骄阳在她背后升起,而她迎面看向画画的人,瞳孔明亮如同蕴含火焰。
“这是你给高爽画的画吧。”霍染因说。
长长久久的沉寂。
“她把你的画放在儿子的照片后。在高爽心里,你和她,不止萍水相逢。”霍染因淡淡说,“你本可以阻止她的死亡,让她拥有另一种可能……只要你在那时候,愿意报警。”
第一零四章 夜的眼睛,窥视黑暗。
霍染因辛辛苦苦办案的时候,纪询已经到了霍染因的家里。
他这回是先拐回自己的家,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再到霍染因家里来的。他有预感,之后他在霍染因这里睡觉的时间,应该不会太少……
他泡了个很舒适的热水澡,泡澡的时候想到霍染因应该还在勤勤恳恳地询问犯人整理卷宗书写报告,就感觉正泡着的热水更加熨帖,盛放在玻璃杯中的红酒越发浓醇。
他用湿漉漉的手拿起手机,来回摆动,找到了个妥当的视角将红酒杯和浴缸边沿给拍进去,再把照片发给霍染因。
十分钟后,霍染因发来消息。
“……”
就一个简简单单的省略号,完全懒得和纪询说话了。
炫到了。满意了。
纪询哼着调子从浴缸里起来,拉了条浴袍裹在身上,当从浴室里出来,想要活动活动手指敲两行字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明明已经回了家一趟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但居然忘了拿电脑。
他的小说……
算了,反正今天才初八,再休息几天也是应当的。
纪询很快给自己找出开脱的理由,横竖没有事情,他晃荡着开始观察霍染因的家里,正如他上回见到的一样,沙发上的塑料膜还没有撕,倒是原本呆在角落的箱子,总算肯挪挪尊躯,换到书房去呆了。
算了,我来吧。
毕竟这房子我也要用。
纪询不太诚挚地自我安慰了下,卷卷袖子,开始撕扯沙发上的塑料膜,这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事情倒是简单,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塑料膜下是真皮沙发,有着人体皮肤的柔润触感,无论是坐还是摸,手感都很不错,纪询满意地拍了拍沙发,又去书房折腾那几口箱子。
箱子基本都拆出来了,里头都是书,半数多的书已经放上书架,只剩下三分之一,还零散地落在箱子里头。
纪询朝书架和箱子里扫了一眼,发现这些书多半是专业书,诸如些《物证技术学》、《疑案探秘》、《人格心理学》这类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