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纪询说。
“什么?”
“我们差不多上个月月中见面的,到现在算是二十来天吧,你有回家睡足一周吗?”
霍染因迟疑了下。
“那就是没有。”纪询啧啧有声,“租房子的钱什么的就不说了,明明身处资产阶级的天堂,你却愿意抛弃按摩浴缸,放弃快乐酒吧,遗忘两米大床,割舍望月露台,为了人民群众不怕苦不怕累,爬得了山挖得了土,开得了枪救得了人,就凭着这种金钱至下正义至上的觉悟,警局实在应该给你多颁发几个勋章。”
“……你再贫下去,晚上不看春晚光看你了。”霍染因没好气说,“饺子还没包多少,进来一起吧。”
“你厨房里有刀吧?”纪询问。
“当然。”
“刀和我,你只能选一个。”纪询坦然自若,“有我没它,有它没我。”
“……”
霍染因家里的厨房是敞开式厨房,中间有个岛台。
纪询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他所在的位置,他能很轻易地看见背对着他的霍染因双手撑了撑桌子,光用背影就写出两个“无语”大字来。
接着霍染因开始收拾桌面,厨房里所有刀具,包括尖锐物品,都被他统一收拾起来,放到了吊顶柜子中去。
“好了。”收拾完了,他回头,“东西都没了,您可以移驾了。”
纪询移驾入厨房。
其实厨房里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馅料调好,面皮擀好,剩下的,就是把饺子包起来,托盘上确实也有一整盘包好的饺子,一个个规规整整,跟从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纪询觉得它们太缺乏灵性了。
动手之前,他先找工具:“有一次性手套和围裙吗?”
霍染因:“水池旁流理台下第二层抽屉里。”
纪询很快找出相应的东西,和袁越买菜送围裙差不多,霍染因的围裙也是买烹饪厨具赠送的,这种细小的厨房用品,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男人的购物清单之中。纪询看着深蓝色无花纹的围裙,惯例评议两句:“虽然袁越的粉红色围裙太过出挑让人眼疼,但你这种围裙,又寡淡得像是水管工人的工作服……”
他翻出了两条围裙,回到霍染因身旁的时候说:“你不系上一条?”
“我不需要。”霍染因说。
他看上去确实不怎么需要,包饺子总需要面粉,而面粉这种东西,稍不注意,就会洒到到处都是。但霍染因的手掌仿佛带有魔力,再细致的粉末,到了他掌心,都规规矩矩,只在他掌心停留,他依然一身干爽。
“都拿出来了,还是围上吧。”纪询提议,他已经抖开了围裙,拿在霍染因身前了。
霍染因瞥了一眼自己拿饺子的双手。
纪询闻弦歌而知其雅意,主动说:“头低一下,我帮你系。”
霍染因垂了头,抬起手,黑发底下,衣领之上,是一截天鹅似的脖颈,他系上围裙的时候不免碰到霍染因的腰,对方身材很好,腰却很细,又不是女性那样柔软的细,而是一种劲实,藏着力量的细。
纪询被唤醒了记忆,现实叠加着回忆,带来了加倍的刺激,让他几乎觉得自己碰到了一道藤蔓,似乎在多呆两秒钟,这到藤蔓就会顺上他的手掌,将他缠绕。
纪询匆匆系了个结,赶紧将手收回。这时霍染因说:“我眼睛上是不是沾到了什么?”
他抬眼一看,霍染因的眼皮上确实沾了点面粉。可能是刚才抬手的时候不慎弄到的。
他抽了张纸巾。
隔着纸巾,当纪询手指按上来的时候,霍染因眼珠微微一转。自指缝间,纪询看见霍染因的眼底,隐隐约约闪着碎钻似的光。
小小的插曲之后,两人都若无其事。
至少纪询假装自己若无其事,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他们继续包饺子,但纪询包的饺子太灵性了,只包完一个,就被霍染因赶出厨房,好在原本就不差多少,没过一会,饺子下了锅。
三次水沸后,纪询先尝一口,热腾腾的饺子带着汁水入口,他赞叹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做饭的天赋。”
接着他发现了沸水里沉浮的一锅饺子中最胖的那一个——他包的。
他将这仅存的珍贵的一粒饺子捞出来,放在霍染因面前晃一晃:“我包的,敢吃吗?”
霍染因瞧他一眼,倾身,张口咬住,吃下去。
饺子有点烫,在他嘴里从左腮到了右腮,霍染因轻轻呼着气,挑眼看纪询:
“你包的饺子,我调的馅,有什么不敢吃的?”
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句话,让纪询感觉到了一丁点的不自在。
接着饺子起锅,霍染因将饺子上了桌,又去吧台:“想喝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