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大三刚开学时候转变的?”
正酝酿着丰富感情的丰奇思乍然被打断,有些扫兴地回忆半天:“……没这么早,应该是年底吧,圣诞节前后。那次汪院长组了个局。”
汪院长是法学界的大前辈,他认识的朋友,有全国知名律师,有大法官,有大检察长。他也是个喜好交流的人物,时不时就会办些读书会,联络大家感情。
那是汪院长第一次带练达章去读书会。
这一去,就去出事情来了。
“雏鸟翅膀刚刚长出毛,就想捡着高枝飞,练达章在读书会上对法官、检察官这样的人物极尽所能的谄媚,当时多少人看见,连参加读书会的检察长要走的时间,练达章对他点头哈腰,牵扯衣袖,人家尴尬得都扯了袖子好几回,还是没能把袖子从练达章手里扯出来。”
“他热情的啊,”丰奇思搅搅咖啡,轻蔑嗤笑,“见着主人的狗都比不上。还好梦梦及时和他分手了。”
*
见完了丰奇思,纪询再去户籍科。
丰奇思给出的故事只是被他自己的感情色彩充分润色过的故事。
从聊天里也能听出,丰奇思想要成为汪院长的弟子——可被练达章抢先了;丰奇思喜欢校花梦梦——又被练达章抢先了;多少年后他们再度竞争中齐律所高级合伙人——居然还是练达章赢了。
丰奇思这辈子光和练达章过不去了,练达章对于丰奇思而言,就是个人形自走酸梅树,闻一下是酸,看一眼是酸,说一嘴,还是酸。
要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况,也许去找故事里的汪院长,会更好一些。
他给霍染因发消息:“给我开个证明,我要去户籍科调一个人的信息。”
霍染因:“调谁,查到什么了?”
纪询:“汪同方,练达章在大学时所读法学院的院长。目前还在进行侦探小说中最无聊的寻找证人收集证言阶段。但时间点对上了。更多的等验证之后再告诉你。你那边呢,到现场了吗?”
这次霍染因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回复的同时,也将证明拍给纪询。
“到了。丈夫在现场,下班回家发现妻子与脑瘫孩子一起中毒,当即报警。现在孩子已经宣布死亡,妻子还在医院抢救。这位丈夫前几天正在和妻子商议离婚事项,初步考虑,是生活压力过大,导致妻子心生绝望,协同孩子一起服毒自杀。”
“就算是涟漪效应,这也太频繁了。”纪询说。
涟漪效应是舆论中的一种现象,当某种不良现象在群众中广泛流传的时候,类似现象就会接二连三出现,连绵不绝,因此称之为涟漪。
“嗯。”霍染因说,“三起硝酸银中毒事件,沪市的案子没有用奶糖为媒介,只有宁市的两起案子不约而同的使用奶糖。第一刻的报道没有点出只在宁市本地投毒,同样的新闻报道,为什么只有宁市的模仿案那么频繁?”
“所以你怀疑还有别的因素。”
“舆论想要将人煽动,总需要传播到所见者眼中。”霍染因的声音自电话里传来,“我打算对他们接触的信息源做比对,看看能不能找到雷同之处。”
“好想法。”纪询赞道,还打算和对方聊几句,然而那头突然传来巨大的嘈杂声,掩盖过了霍染因本身的声音,纪询模模糊糊听见,是医生宣布妻子也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丈夫嚎啕大哭的声音。
这时候,他也到了户籍科。
他暂时将电话挂掉,把霍染因发来的证明给户籍科民警看,民警验证没有问题后,准备帮他调取汪同方的档案记录。也是这个时候,隔壁交管局的警察过来,同样让调记录。
他们随意聊了起来:
“建安路那头,有辆大卡车开着开着,直接把一辆小轿车压扁了。”
“里头人还活着吗?”
“车子都扁了,还有人?人黏在车里头,分都分不出来。”
“酒驾啊?”
“不是酒驾,司机说自己听奶糖投毒案的广播听入迷了,没注意路况,也就一刹那,就碾过小轿车了。查查车主的亲戚朋友,联络他们过来认尸,商量赔偿事宜。”
“你先等一下,我帮他查查车主讯息。”民警对纪询说。
“好。”纪询回答。
“姓名,钱树茂;地址,建安路建安小区……他刚开车出小区就被撞了?”
“看样子是。”
“这里没记录他有亲戚朋友,只有记录他的工作单位,福兴教育。”
正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的纪询,眉梢一扬。
“福兴教育?”
*
天色昏暗,房间里只有电脑荧幕的光。
蔡言坐在电脑椅上看着屏幕,他没有关掉新消息提醒,于是“滴滴滴滴”的声音,一刻不歇,像屋子里放了十个闹钟,每个闹钟都在他脑袋里打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