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安静。
霍染因冷冷抽回手,下了床,到沙发上,还顺势关了灯。
“谢了。”纪询长出一口气。
黑暗里,他总算闭上眼睛。
身体和精神似乎真的精疲力竭了。
一只无形的手拽着他的灵魂,沉入黑水下的梦,他在一重又一重灰白色的梦境中被动行走,直到抓着他的手消失,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周围。
前方是海,一片白浪涛涛的海洋。
海洋旁边跪着一个男人,提着箱子,但是箱子倒在了沙滩上,被黄沙掩埋。
这个男人是纪语的同校学长,也是纪语的男朋友。
这张脸上最初的洋洋得意消失了,它变得扭曲,涕泗横流,满面哀求:“不……不……饶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这么对小语!但你要信我……我爱小语……”
“真的……相信我……询哥……我爱小语……我后悔了……”
纪询看见自己的手。
他的手握着刀,刀锋抵在男人的脖颈,锋锐的刀尖已经刺破男人的皮肤,猩红的鲜血涂饰刀刃。
森寒的火焰烧灼着他的精神,他心中只有一片空洞的麻木。
那一幕不分昼夜,反反复复地在他眼前出现。
妹妹穿着白裙子,满身是血,惊愕的父母伏在地上,已然没有气息。
和谐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
是谁的错?
小语的?眼前这个人的?
他高高抬起手,手却落不下去,最后只有匕首掉在黄沙中。
一起掉落的,还有他全身的力气与精神。
是我的。
我的错。
纪询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上,他爬起来,继续向前,他再也再也没有回头,只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滚——”
他睁开眼睛!
梦潮水般褪去。
酒店的灰蒙蒙的天花板出现在他视线里,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自梦中带出来的仇恨使他四肢麻痹,而后,一只杯子递到他的面前。
玻璃杯里装着水,递杯子的人是霍染因。
“做噩梦了?”
“唔。”纪询含混应了声,在忽霍染因的帮助下撑起身体,喝了口水。
水是温的。
“挺贴心的。”他称赞霍染因,但转头看人时,却发现坐在旁边的霍染因用若有所思的眼神望着他。
霍染因的脸被黑暗轻柔覆盖,但那双明亮的眼神刺破黑暗,投射在他身上,穿透他的皮囊,触摸他的灵魂。
甚至霍染因的嘴唇,也在微微动着,他说的音节是……
“不要模拟。”纪询立刻警觉,“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好像是个‘滚’字。”霍染因,“你在梦里见着了什么骂了滚?”
“……梦着了讨人厌的你。”
纪询没好气地将霍染因扯到身旁,他翻身,将人压在床上,拿手指抵着霍染因的嘴,不让对方说出更讨人厌的话。
他有点用力,霍染因淡色的唇在他的动作下渐渐泛起了红,像含了一颗樱桃在唇间。
“警察弟弟,知道你聪明厉害又能干,能放过我吗?差不多就可以了,别回回都那么较真,”他俯身,在狎昵中,和霍染因悄声商量,“我还想和你培养培养感情,不想真的讨厌你。”
“不能呢。”
霍染因同样说得轻而亲昵。
“我是人民警察,不会放过你的。”
他开口,咬住唇间指头,舌尖在指腹上轻轻一卷。
“何况两者并不冲突。”
第五十章 你不会想知道的坏消息。
既然纪询与霍染因谁也无法说服谁,那也只好重新分开,一个呆在床上,一个坐在沙发上,两两相隔,相安无事。
夜晚彻底安静,连风也不敢发出响动,蹑手蹑脚来,蹑手蹑脚走。
等到凌晨四点,隔壁的灯亮了,说话和洗漱的声音传来。
他们同时警觉,进入工作状态。
大约十五分钟后,练盼盼与中年男子退房离开,他们看见练盼盼再度上了白色宝马,白色宝马原路返回,再来到练盼盼的小区。
练盼盼随后从宝马车中出来,与中年男子挥手作别,继而踩着窗户,再度回到房间。
到了这里还不算完。
霍染因多跟了宝马车一程,直到确定了宝马车的目的地,一个名为盛景天澜的小区之后,才结束今天晚上的工作。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城市开始复苏,各种早餐摊子都拉开卷帘门,早起工作的人们坐在摊子的座位上,咬一口油条,喝一口热腾腾的豆浆,再长长地呼出一口白雾,冬天也变得暖和了。
霍染因将纪询送到小区外头。
纪询冲他摆摆手:“行了,我上楼去睡觉了。”
“早餐。”霍染因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