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剂失效后被迫标记了(246)
他背上书包,打了把黑色的雨伞,穿着白净的衬衫和白球鞋。
因为怕迟到,所以比平时还要提前了半小时出门,路上也没堵车,结果到的时候却早了,坐在树下等了一会儿,还有不少翰林的同学认出了他,打招呼的时候还开玩笑说今日吉星高照开考前就遇到活的学神了。
时间到了,大家都排着队,掏出身份证和准考证陆续进场,排到季言礼的时候,他手机却突然响了。
季言礼本想干脆挂了电话,天大的事也考完再说,结果一看来电是护工张阿姨。
季言礼在走廊上靠边站,轻声问:“张阿姨?有什么事能尽快说吗?”
“小季啊……那个,”张阿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乱,背景嘈杂,“你妈妈的情况好像很不好,我刚才听医生说,她这次应该撑不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医院也不通知你,我想着,我想着你……你赶紧过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周围的声音突然都变成了尖锐的耳鸣,剩下的话语他再也听不见了。
仿佛是拖慢了时间的慢镜头,季言礼缓缓靠在冰冷的瓷砖上,面容紧张的学生拿着文具,排着队一个个从他面前走过,进入绝对安静的考场中。
队伍到了尽头,走廊空了,监考老师慈祥地冲他招手:“快点,手机收起来,进考场了哈,别耽搁了。”
季言礼低头看着手上的准考证和身份证,照片上的他对着自己露出淡然自若的微笑。
那个坎就在眼前,但他跨不过去了。
季言礼背起包,在监考老师急促地叫喊声中,转身朝楼下跑去。
第100章
清溪医院。
到处都是刺目的洁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床底的轮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好几个专家轮番出来跟季言礼谈,最后连院长都过来了,大意就是谢安之目前生命垂危,全器官衰竭,不救的话活不过今天,如果真的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可以救,但是救完以后活下去的希望很渺茫,她撑不过一周,而且极端的创伤性治疗可能给病人带来痛苦。
而且,谢安之自己说,不想继续了,不想开刀,不想要呼吸机。
她说,让我就这么死了吧。
“现在我们给她用了吗啡镇痛,但她还是清醒的。”医生说,“你是唯一成年的直系亲属,我们尊重你的意见。”
季言礼说:“我想去看看她。”
他走进病房,生日那天谢安之还是言笑晏晏的,穿着大红的衣服,衬得神采奕奕,有几分是装的,又有几分是强打的精神,坚持要他离开,又有几分是因为撑不下去了。
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这么固执。
季言礼坐在床前,握住她的手,谢安之瘦得让人心惊,能摸到手上每一根骨骼的形状,手腕细得仿佛轻轻一握就能圈住,血流带着大剂量的吗啡在皮下微弱地流淌,原本白皙如羊脂玉的皮肤布满了皱纹和褐色的瘢痕,身体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冷下去,无论季言礼多么努力去暖她的手,都好像提不起一点生气。
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迟缓无力,绿色的波纹起伏跳动,每一声都让人害怕是最后一声。
谢安之缓缓睁开眼看他,眼神竟然还是清澈的:“你来啦?”
“嗯……”季言礼轻声说,“医生说,你不想治了?”
“算了吧,”谢安之声音很轻,“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我现在不是很好么?为什么非要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被插上各种机器呢?”
“但是……”
“知书原来说,人活得时候体体面面的,死也应该体体面面的,他还说他以后,如果老了,得了癌症,治不好,就别治了。”谢安之虚弱地笑了一下,“我两大半辈子都在治我这个好不了的病,这辈子,总不能就干一件事。”
季言礼的心突然凝滞了一下:“你想起来了?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从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谢安之和平时不同,她失忆的时候更天真,更直率,也更孩子气,每天拉着护工聊她的儿女和丈夫,但她其实原本总笼着淡淡的忧郁,哪怕是笑着都让人觉得像是摇曳的苦艾,季知书死后的阴影永远藏在她一颦一笑里,仿佛从根上把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想起来很多,我从前想不起来的东西,那些没想起来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忘了。”谢安之轻轻道,“老天爷难道不是对我很好吗,不想让我一无所知地走。”
“你不会的……不会死的,”季言礼摸着她的手,像是努力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给她,“你不要这么说……”
“我现在想通了……”谢安之的目光安静澄澈,“不管傅时新是不是好孩子,知书救人都是对的,对的事情永远都值得。他做的决定,我永远都支持他,再重来一千次他还是会选择救人,所以我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