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剂失效后被迫标记了(129)
“季知书同志,我在妈妈的日记本里看到你了。七年前,她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死,那样就能去找你了,后来觉得为了我和以禾,可以勉强多活几年,虽然活着的每分每秒她都在痛,她计划活到以禾成年,然后就去死,那样她觉得算是对得起孩子,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你。”
一条坏了的长灯泡一直在季言礼头顶忽闪忽闪,明明暗暗。
“我从来都不知道,是我和以禾在勉强她活着,我一直以为她想和病魔作斗争呢!其实妈根本就不想斗争啊,她斗争是为了我们,活着也是为了我们,我还曾经劝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我没想到她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死。”
“酒给我呀,奚野,”季言礼拉着他的袖子笑,“我要敬爸爸一杯,敬他伟大的人格魅力,可以让妈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跟他比的。”
麻辣烫热腾腾的白雾在空中漂浮,食物辛辣的香气随着空调的热风呼呼吹过,周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其他桌子都坐满了客人,大声地说笑大声地干杯,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店员端着酒和抹布在过道里来回穿梭。
奚野沉默地抬手把瓶盖弹开,递给他:“喝慢一点。”
季言礼接过来,一手撑着下巴,闭着眼,对嘴往下灌,啤酒在瓶内翻卷出白色的旋涡,拍打着绿色的瓶底。
季言礼突然呛了一下,奚野伸手扶住酒瓶,季言礼捂着嘴狠狠咳嗽了几声,然后突然推开桌子往外面跑。
“学长?”奚野慌得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钱往桌上一丢,急忙追出去。
季言礼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出店外,寒风扑面,他踉踉跄跄冲到一根路灯前,扶着路灯蹲下去,然后哗啦啦吐了。
刺鼻的酒液混着胃酸从口腔鼻腔一股脑冲出,刺激得人眼睛发酸,他之前什么也没吃,吐出来也只是吐了一滩酒,呛得连连咳嗽,像是有只手狠狠攥住了他的胃,眼前全是泛花的星星点点。
奚野蹲下来,拿袖子给他擦嘴,季言礼含糊着说脏,想把他推开,奚野拎着他的后颈揪回来继续擦。
季言礼总算被他放开了,垂眸盯着他的袖子,不好意思地笑:“把你弄脏了,真不好意思啊,看来我酒量不怎样,是吧?其实我骗你了,这是我第一次喝酒。”
“当我看不出来?”奚野手心捂着他的胃,怕他疼,隔着鸽灰色的棉服竟然摸到了肋骨的形状。
运动会的时候他还没这么瘦。
只是过了区区两个月。
季言礼扶着自己的膝盖,缓了一会儿,几乎站不起来,又抬头对他笑,路灯温暖的光照在他浅色的瞳孔里:“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要苦大仇深的,好像我是个快灭绝的珍惜动物似的……来,笑一笑。”
奚野突然伸手,双手捧住他的脸,季言礼一愣,没有躲开。
“怎么了?”季言礼下巴被捧着抬起,感到脸颊都被奚野的手贴得暖起来,像是快溺死的人被托上水面。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有就有吧,我回家洗洗就好了,不碍事的。”
层层飘雪在昏黄的路灯下打着旋儿,季言礼白皙的脸因为喝酒变得热而软,醉成这样眼睛还是清亮的,像是盛着一汪水。
“季言礼,你别笑了,”奚野低声说,“你笑得我心里难受。”
季言礼心说这有什么不笑的呢,也没出什么大事,他确实就只是想喝喝酒说说话,否则他跟谁说呢?
季以禾不理他了,谢安之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就想跟爸爸喝一杯而已,季知书这辈子还没和儿子喝过酒呢。
季言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有冰凉的雪飘落进他眼睛里,刺得睫毛忽闪一下,垂下眼帘,轻声说:“奚野……”
他刚开口,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泪水温热地划过脸颊,笔直地落进奚野的手心里。
第54章
“你别哭……别哭啊。”奚野声音低沉,掺着一丝慌乱地颤抖。
他用指腹去抹掉季言礼的眼泪,结果越抹越多,越抹越多,脸变得湿漉漉的,怎么也抹不干净似的。
季言礼抬眼仰望无穷的夜幕,微弱的明光坠在眼眸里像是深海淹没的星光。、
他轻轻叹气,呼出的热气离开嘴唇就变成了白雾。
“我好累啊……”季言礼轻声说,哽咽地带着哭腔,“奚野,我真的好累啊。”
这句话脱口而出,像是决堤的洪水冲破大坝轰然涌出,又像是成百上千无数气泡争先恐后从海底浮上海面,声音消散的瞬间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
视野里一片扭曲的景象,硕大的浅黄色的路灯光晕和黑夜下翻飞的雪花,奚野原本锋利冷倦的五官被一层浓烈的情绪渲染,神情仿佛眼睁睁看着季言礼用匕首刺进他的胸膛,而他只能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