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过冬(37)
他的原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种经久不衰的手段要亲自试一次,不论结果如何,都看见结果再说。即使全程没有一刻是不难受的。
现在,此刻,他有怒也有痛,他不清楚佟戈的目的,但至少佟戈来了,不是全然无效的,如果他再磨磨蹭蹭,才真的就不叫贺司昶了。
他忽然勾起嘴角,退后一步放开了佟戈。
“呵,我怎么知道,来跟我告别?”他稳住声音,好让他们的对峙看起来不会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佟戈见他忽然笑了,眉心微蹙,一时不解。
“告什么别?”
贺司昶没应,而是古怪地看了佟戈一眼,换了一句,“昨天叫你哥的那个男生,你喜欢他吗?”
这一瞬间他冷静得连他自己都意外。
他凝神注视着佟戈的每个表情动作,怕错失分毫。
“…”
佟戈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霎时,指尖像被许多蚂蚁细细地啃咬。他故作轻松道,“你幼不幼稚,我和他根本都不熟…”
“是,我幼稚,”贺司昶迅速打断了他,现在都懒得计较这些,也许是觉得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也许是没耐心了,“啧”一声,脱口而出,“那佟戈你喜欢我吗?”
贺司昶刀锋般利落的嗓音划过佟戈的耳朵,他倏然大脑一片空白。那些思索了一晚上的句子就像被陡然削碎了,一时怎么都拼不起来。
困难的事情不会因为他在想象中排练过很多次而在现实中变得轻易,真正经历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才是自己本来的样子,而佟戈本来就是这么个怂人,轻声说出的“我…“却好半天都没有下文。
“你不喜欢我。”
他的心狠狠一沉,像重物坠了地。
嗯?
你不喜欢他吗?来不及否认,你喜欢他。
你喜欢我吗?没有回答,你不喜欢我。
这是什么文字陷阱吗?
佟戈想着这些,把反驳也忘了。
而贺司昶见他全无反应,饱满的声音都开始逐渐出现裂痕。
“佟戈,你不说喜欢我,也不说不喜欢我,你知道吗?你就这样,你想我不敢说,想和我做也不敢说,好像我就应该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总是给我一些不清不楚的信号让我觉得你是…”陡然的停顿伴着艰涩的吞咽声,“一开始怎么不干脆就拒绝我呢…”
贺司昶本来保持着理智,但俊朗的脸上也泛起褶皱,受伤而痛苦的神色袒露出来,“不拒绝还每次要你都给,别人要你也都给吗!是吗!”
“你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没什么好说的样子,你在意吗?我什么态度你在意吗?!!就算是你想做了,你告诉我,可以等我去找你亲你抱你,我总会去的不是吗?太久没做现在想了是吗?!”
他一点点逼近佟戈,但中间又总是隔着一小步,越说情绪越发失控,愤怒得脖颈四周都青筋暴起,小臂因充血而膨胀,却尽力压抑着不去碰佟戈。
他怕一旦抓住他就真控制不住自己了。
“大家都一片祥和,走到最后,好聚好散,什么都不会改变?呵,我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贺司昶就直视着佟戈,怒火余焰还在眼里扑腾,但整个人颤抖着,乖巧地站在那里,离他一步的距离。他一股脑倾倒了太多,一停下便像爆胎熄火,只剩发动机的哀鸣。
最后,他提起一口气,仿佛是体内的所有残余,一切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期许与赌注。
“我就问你,再问你一句,离开的时候你想不想我,佟戈。”他又说了一遍,“你今天是不是想我了,只是想我。”
“是就过来抱抱我。”
佟戈瞬间只感觉心脏被用力揪了一下。
从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对他,把那么蓬勃的强烈的感情如同海啸一般堆到他面前张牙舞爪,却又在倾泻之前呜咽着停住了。
他咬紧了下唇,手也微微发起抖来,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无措,在贺司昶面前落了下风。他总是担心这个。
但他感觉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贺司昶在他面前竖起了旗帜,势必要横冲直撞地摧毁他。
他有恃无恐地扇了太多次翅膀,便忘记爱也有蝴蝶效应。
贺司昶说完就变得安静了,安静得这偌大的房子只剩某扇没有关紧的窗户里漏进来的风声。他头一回这么害怕贺司昶的安静。
指甲抠进掌心,关节都被捏得泛了白,佟戈活到现在没有像这样窘迫得抬不起头的时候。做了那么多次,抱过的次数数不胜数,此时却寸步难进。他以为自己抽了心思刻意去拉远距离就能不让自己身陷囹圄,但实际,他的心动也不由他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