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瘾(88)
没成想,还是出事了。
一场雨来得突如其来,大雨磅礴,豆大的雨滴一颗一颗地砸下,绵密如织。天色昏暗,狭长的紫电将将落下,轰隆几声雷鸣紧随而来。
谢洛生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雨,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喝了一口,陡然又是一记惊雷,似震在他心尖儿上,谢洛生手抖了抖,再坐不住,索性站了起来,刚想出办公室,就见韩宿带着一个人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春迎整个人都湿透了,狼狈不堪,眼睛也哭红了,一见谢洛生泪水簌簌往下掉,说:“谢少爷……班主,班主他……”
谢洛生心猛地一沉,寒声道:“容述怎么了?”
春迎哽咽道:“特务处的人闯进戏班,把班主……把班主抓走了。”
谢洛生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第62章
张成宴踱步走入特务处大牢的时候,容述正坐在牢房里的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老旧的报纸。早两年的报纸了,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还带着发黑的血渍。
张成宴脚步顿了顿,盯着容述,他是刚到戏班就被带到了特务处,身上穿着旗袍,耳边挂的是珍珠耳坠,分明是个男人,穿成这样,要是别人就显得不男不女,恶心怪异,偏容述生了副雌雄莫辨的好皮囊,竟也丝毫不违和。
张成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走近了两步,守在一旁的人赶忙打开牢房大门。开门的动静不小,容述却懒洋洋的,头都没抬。这么多年了,张成宴早见惯了容述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反正如今容述是他阶下囚,也不恼,只嘲道:“你倒坐得住。”
容述淡淡道:“你耽误了我一场戏。”
张成宴嗤笑道:“容述,你还真当戏子当上瘾了。”他的目光落在容述脸上,语气里有几分恶意,“想唱戏,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命出这个牢门了。”
容述慢慢地将报纸发皱的边角捋平了,没搭理张成宴。张成宴坐在桌上,看着他手中的报纸,道:“你知道上一个待在这个牢房里的是什么人吗?”
“一个地下党,”张成宴盯着容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被抓进来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看着这张报纸,”他又笑了声,“骨头硬啊,拷问了三天一个字都不肯说,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指甲都活生生地拔了,那惨叫声,啧,都让人想给他个痛快了。”
容述慢慢笑了,说:“哦?”
张成宴道:“可惜了,打了一针没捱住,什么都交代了。”
容述说:“你的丰功伟绩,和我说做什么?”
张成宴看着容述,脸上的笑意倏然淡去,他突然出手掐住容述的脖子把人往桌子上一怼,沉声道:“少他妈给老子装傻!容述,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痛痛快快把话交代了,给你一个体面。”
他出手快,额角撞上桌子发出一声闷响,容述皱了皱眉,脸色也变得阴沉,“松手。”
张成宴扼着容述的脖颈,看着他因窒息迸起的青筋,眼里含了冰,心里竟滋生了几丝畸形的快意。张成宴手指收得更紧,低下头,鼻尖闻着了容述身上的香水味,是法国的香水,淡淡的,勾着人去闻一闻,却又透着股子高不可攀的冷。张成宴的目光落在容述的耳垂上,成色顶好的珍珠耳坠,不是没见人带过,他的一房姨太太就喜欢这些小东西。
可这东西戴在了容述身上,就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
他晃了晃神,手指力道松了两分,还没反应过来腰腹就挨了一记重击,张成宴闷哼了声,他反应敏锐,堪堪退了两步,容述一拳已经挥了过来。张成宴是正经的军校出身,手头功夫过硬,不过几分钟,二人已经交上了手。一拳一脚都是实打实的,牢房外的人乍见这变故,慌了神,直接拔了枪,怒道:“姓容的,再动手开枪了!”
张成宴脚下退了步,擦了擦嘴角的血,直勾勾地盯着容述,头也没抬就骂了声,“滚!”
容述神情冷漠,说:“张成宴,你们凭什么审我?”
张成宴冷笑道:“你难道不清楚?”
容述看着张成宴,冷冷道:“我知道什么?”
张成宴心头骤然烧起一簇火,抬腿就朝容述踹了过去,二人又动上了手,拳脚记记到肉,老旧的桌子都砰的一声碎了。张成宴是军校顶出色的学生,又经了这么多年磨炼,下手力道刚猛,绕是容述,应了几招,面色也有几分不虞。挨近了,张成宴盯着那张脸,咬牙切齿道:“勾结共党的事你也敢做!”
“你们容家这百年基业不要了?!”
容述冷笑了声,“红口白牙全凭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