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还是得赚到钱,要是有钱了,在农村生活就很美好,要是穷了,在哪里生活都好不到哪里去。
席雨眠当然有同感。假如父母足够有钱,也不需要那样从早忙到晚了。不过他家还是比林驿桥家好很多的,尽管父母会觉得养孩子不便宜,但还是拿得出来钱的。城里挣钱的机会毕竟还是比农村多的。
他们沿着两侧群山间的一片狭长山谷往前走。山谷里是一片田地,这是附近少有的一大片田地,其他的田多数是梯田,以及更为狭窄的山谷当中更小片的田。
立秋已经过了,到了傍晚,山间比城里清凉许多。席雨眠穿着篮球服,觉得那一阵一阵的风吹进衣服里面,非常凉快。
林驿桥穿的依然是校服。杂罗高中的校服一共两款,分冬装和夏装。男生的夏装就是一件白色偏透明的涤纶绉纱衬衫,一条深蓝色的涤纶裤子。每当出汗时,这衣服不吸汗,就会贴在身上,极为透肉。这衣服不知道被学生们私下抱怨了多少次,可是还是得每天都穿。
此时席雨眠走在林驿桥身边靠前一点,回头等林驿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上衣汗湿了,贴在胸前,前胸和腰部的轮廓一览无遗。席雨眠慌忙转开视线。
他觉察到时,汗又从脖子后面额头上面冒了出来,明明就很凉快的。
席雨眠想,可能他很久很久没有交过这么好的朋友了,好久没有和别人这么亲密了。所以有时候看见好朋友的一些身体的隐私,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林驿桥还是比较注意这些的,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浴室,或者在上铺背对着外面换衣服,在宿舍里也从来不会裸着上身或者穿得特别少,他睡觉时总是穿一件很旧的白色T恤和一条沙滩裤,也没露出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席雨眠又看了一眼林驿桥,林驿桥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了,乱七八糟的,席雨眠忍不住伸出手去帮他理了理。
席雨眠剃了个寸头,头发是吹不动的。林驿桥的头发有点长了,刘海都差不多盖到眉毛了。
“你是不是该理发了?”席雨眠又顺了顺林驿桥的头发,后者有点不自在地躲了躲。
“晚点再说,还没过耳朵,不怕。”
席雨眠知道他大概又是为了节约理发的钱。舍利村的理发店理一次平头要两块钱,林驿桥假如不是头发长到要违反校规的程度,都不会去理发,当然去一次,他就恨不得理得越短越好,假如不是觉得光头太显眼,他还能剃光头。
校规规定男生头发鬓角不过耳,女生最长头发不过肩膀,入学时好多女生被迫剪了头发。据说这样是为了不花时间打扮,避免早恋,可以花很多时间学习。
但席雨眠觉得这样好像也没什么用,实际上愿不愿意学习和发型也没什么关系。会不会谈恋爱和发型也没什么关系。反而因为大家的发型和服饰都统一了,长得好看的人看起来更好看了,比如林驿桥。
假如班上所有男生都穿便服,林驿桥长相上的优势就会被其他城里男孩打扮上的优势淹没。正因为都穿了校服,身材好五官好的人才能被人一眼看见。
席雨眠从侧面看着林驿桥,他的鼻梁高挺,睫毛很长,整个脸部都长得恰到好处,牙齿也很整齐。林驿桥的皮肤很好,没有这个年龄男孩的油腻感觉,很清爽很细致,他的嘴唇很红,和面部白皙的皮肤对比度很大——大概是他头发、眉毛特别黑,眼睛的颜色偏浅,很透明,嘴唇特别红,脸又很干净,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鲜明,简直让人眼前一亮。只是穿着普通的白色校服,都让人觉得他好看得不得了。
“那里,就是我家。”林驿桥指着几百米外山脚下的几间房子,说。
林驿桥的家是个大宅子,或者说,是一个大家族的宅子。越省南边的各个族群的夏人农村,几乎都是以大家族聚居式方式生活,往往四五代以上共祖的,都会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有部分地方做成圆形或者方形的“围屋”,但大多数地方都还是四合院形制的屋子。
林驿桥说他们家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去打工了,他父亲那一代和他这一代,目前只有他们家还有人留在村里种田,其他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林驿桥小一点的时候,奶奶在家里,父母去矿山做了几年,父亲会看矿,母亲给矿工做饭。假如不是因为奶奶过世得早,家里没有老人帮忙看着孩子,父母可能还会在矿山呆着的。
席雨眠跟着林驿桥穿过一座很小的石桥,就到了林厝村。村子里有几个孩子在晒谷坪上跑来跑去,见到林驿桥回来了,就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跑过来,叫着:“桥哥!桥哥!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