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驿桥哪里用这种眼神和笑容看过他那些室友呢?
杨寻云看到前面两个人笑成一团,心里别提多憋闷了。
上了坡,经过烈士陵园,又下坡,果然,他们的目的地是汽车总站。
杨寻云亲眼见到席雨眠跟着林驿桥上了去往万里乡府的公交车。她转头走回将军路,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两名男生完全没觉察刚才有女孩走在他们身后跟了一路。他们上的那辆巴士介于小巴和中巴之间,勉强算中巴,很是破旧。去万里乡的公交车是从差不多十年前开始运营的,这么多年没换过车。但是林驿桥记得他小时候和奶奶出城时是坐不起公交车的,那个时候他们坐的是三轮摩托车。一辆很小的三轮摩托,车后有个棚子,里面可以坐得下五六个大人。进万里乡都是弯曲的山路,后来他们经常听说这种三轮摩托车翻下山崖的事故,爸爸就不让他们坐这样的交通工具进城了。
小时候极少进城,因此坐在狭窄的三轮摩托车后棚里的回忆都是特别开心的。
这个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去万里乡,车上只坐了他们俩。他们坐在公交车靠后面的位置,把书包放在地上,并排坐在一起。
“都没人啊。”席雨眠说。
“嗯。说不定只有我们两个人。”
城里回万里乡的人,一般都在周六早上出发,周日下午出来。这个不前不后的时间点,既是暑假又不是周末,还是中元节,该回家的早就回去了,傍晚是没什么人坐车回去的。
巴士开了,一路上席雨眠很是好奇,过了大泽镇,就见不到房屋和宽大的马路了,只有一条蜿蜒的山路在群山之间盘旋,车窗外一侧是山谷和溪流,另外一侧就是山壁。
万里乡是整个杂罗县占地最宽广的一个乡,然而人口却是最少的,往往翻越几座山头,才能看见一处在山头或者山脚下的村子。
乡比镇更偏僻,席雨眠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杂罗县的乡镇很多,他最远去过雁回镇,可是雁回镇看起来不过是冷落稀疏点儿的城郊罢了,和万里乡的这个样子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驿桥,你每次上学要坐那么久的车啊?”
五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到达终点,席雨眠不由问道。
“是啊,很远吧?”
“那你多久回来一次?”
“一个月。”
“那开学以后我也一个月回家一趟。”席雨眠看着林驿桥,说。
席雨眠的眼神里都不知是些什么情绪,林驿桥总是解读不出席雨眠偶尔露出的这种眼神,每当接触到他这种眼神时,林驿桥都不敢多看。
“你家那么近,没必要那么久回去一趟,你爸妈该不高兴了。”
“不会不高兴的,他们忙自己的,根本没空理我。”席雨眠转过头看窗外,“今年我的成绩,他们一次也没问过。”
林驿桥的父母也从来没问过他的成绩,对他的成绩也没什么概念。
“我爸妈也不怎么问。他们没读过高中,也不太懂。”
“那你将来考大学的话,谁给你意见?”
“他们是帮不上忙的,但我已经有想法了。”
席雨眠有点惊奇,可是也有点失落,林驿桥当然可以有想法,他一定考得上最好的大学,他只需要在那些大学里挑他自己心仪的就可以了。席雨眠就不一样了,大专可能都考不上。
“是吗?你是要学数学吗?”
如果林驿桥在数学联赛上取得好成绩,他以后说不定可以保送。
无论如何,席雨眠也不可能和他去一所学校就是了。
林驿桥摇摇头:“我不会学数学的。我想学点能挣钱也能帮家里的专业。”
“比如说呢?”
“我想做医生。”
林医生,外面太阳真好,我好想出去走走。
等你好点,我陪你出去。
席雨眠一愣,呆呆地看着林驿桥。林驿桥微笑着问他:“你怎么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忧伤席卷了他,席雨眠勉强一笑,说:“当医生听起来好厉害。”
“没什么厉害的,我奶奶生病的时候,我爸爸背着她去城里的医院,没有认识的人,在急诊科排队了很久,也没有安排到床位。我奶奶住进去几天,可是我们也没钱给她检查,她就那样走了。”林驿桥低下头说,“我看到有认识医生的人,都提早安排住院了。我就想我要是做了医生,我爸妈生病的时候,我也可以很快安排他们住院。做医生起码收入比较稳定吧,老张私下跟我说,学纯数学的话,很难找到对口的工作,做学术挣钱也少。”
“嗯,你说得对。”席雨眠呼了一口气。
老张是个从学生实际出发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劝吕明去文科班了。一班那位班主任,从来不给他们提什么意见,像席雨眠这样成绩差的学生,除了得到他几句冷嘲热讽,根本不可能得到其他实质性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