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星垂7（上和下）

问卷调查的最后两题却是过去从来没见过的题目。

100.你是否认为，“人类应该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是一个真理？

武润生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一题的意思。这一题似乎毫无意义。假如人类不应该追求更好的生活，那么有人类以来的社会活动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问题像是废话。

武润生选择了“是”。

101.你是否认为，假如100题成立，在拥有美好的生活情况下，人类希望永远以年轻的状态活着？

在刚才做过的题目中，有一题问过“你是否认为，年轻的状态比衰老的状态更让你舒服？”武润生觉得是个人都不会选择衰老吧。还有一题问过“假如有一个让你避免死亡的机会，你会选择吗？”当然他觉得是个人也不会选择要去死。

最后一题，他当然也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是”。

全息网络系统上，真实的人每次登录时，相貌都会随着真实的自己改变，如果一个用户十年前第一次登录系统，那么他今天的样子和十年前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是全息网络世界上也有付费的美容项目，和现实当中一样，如果想看起来年轻漂亮，可以选择去全息网络世界的美容院，美容院是经过授权的，可以改变人类相貌的地方。也就是说，经过授权的美容院对一个人的外貌所做的美容项目，可以被系统保存，不会每次登录就重新扫描这个人实际的相貌。但是，假如能够不那么麻烦永葆青春，谁不愿意呢？

回答完问卷，武润生难得地思考起了这件事。自从帝国人的生活重心转向全息网络系统以后，由于大量***似的高情商虚拟人从中斡旋，以及所有一切行为都实名制，所有言行都是发出者负责制，以及系统监控失控言行的即时性，人与人之间的人际关系似乎前所未有地文明起来。过去因为人际关系的复杂导致的各种疾病也大量减少——还有一个原因，神经系统的电活动超过常态的人会暂时被禁止登录系统——也就是说，焦虑、抑郁、躁狂、歇斯底里、强迫，这些心理状态持续超过一定时间的时候，系统会识别并且建议医疗机器人治疗，所以武润生感觉全息网络世界是个大家都很平静和愉快的地方。

如果硬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正向的情绪有时也会被监控，需要事先调整过阈值才被允许存在。也就是说，在全息网络世界谈恋爱、看比赛或者其他情况的话，如果没有调整阈值而心情激动超过一定时间，可能会被系统强制下线。

上个世纪早中期存在在互联网上的大部分言语攻击和网络暴力是早就消失了。因为会被监控，还需要负责，更糟的是，假如前科过多，还会被永久禁止登录系统。

“人物”媒体号记者凌远对席文的采访从十点半开始。凌远采访的模式和武润生不同，就好像是聊天一样，没有特别的采访稿。

席文的料理机器人给凌远送了杯茶。凌远说了声谢谢，然后开始了采访。

“席女士，刚才看到的令尊遗物，他本来说要烧掉的吗？”

“是啊，去年病重的时候他跟我说的，但是我们都没照做。”

“他得了什么病？”

“胰腺方面的肿瘤吧。发现的时候比较晚了，没有换脏器的机会了。”

“如果发现得早，令尊会考虑换脏器吗？”

“应该也不会。他说过假如需要换脏器的话，他不愿意。”

“为什么呢？”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他说没必要，人就算把器官都换了，人的寿命还是有极限值的。也许有别的原因吧？我觉得父亲心里有一些信仰的东西，但是他没提过。”

“信仰什么？神？还是人道主义？还是集体主义？”

“都不是。硬要说的话，他应该是信’自然’吧。”

“您是说令尊是绿色地球组织之类的拥护者？”

“不是这种自然，该怎么说呢？或者说，他信’造物主’吧？”

“那就是神？您父亲相信一神论？”

“并不是这个意思。举个例子吧，我和我弟弟都是残疾人，我们小的时候都要康复，但是其他小朋友不用。有时候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我们回家对我父亲哭诉，说为什么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们是不是很糟糕，为什么我们会这样。我父亲就对我说，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每一种动物和其他动物也不一样，虽然小老鼠没有狮子那么威武，可是狮子也体会不到钻进水管里的乐趣。”

“你觉得你有别人没有的乐趣吗？”

“有啊。其实想想还挺多的，我虽然不能跑不能跳，但我可以坐着，学会很多别人没耐心学会的东西，并且感受到其中的乐趣，比如下棋、看书，还有好多很好玩的事情。假如我能跑能跳，拥有丰富的社交，有可能就没有心情去做这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