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席先生是怎么想的呢?”
席文想了想,说:“我也不太了解我父亲,我觉得他像大海一样,我这辈子没见过他这样人格完整的人。他的心在很远的地方。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个非常老的人,老到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而他的故事也早就结束了似的。我印象中从来没见过他发火、焦虑、生气、恐惧,他好像没有对我们展露过他任何负面的情绪。他是个……”
“像虚拟人的人吗?”武润生觉得席文描述的席雨眠听起来就像全息世界的虚拟人。
“不,不是那种感觉。”
第9章 星垂5(上)
席文告诉武润生,她没办法准确形容席雨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假如从古人的词汇当中找的话,可能有个词比较适合父亲,也就是“君子”。
“但是我父亲的合作伙伴跟我说,我父亲这种性格的人有点无聊。”席文说,“他和任何人都不曾有推心置腹交谈的时刻,他根本不需要。”
“你们姐弟也是吗?”
“我们不是他的同辈,他当然更不可能和我们推心置腹了。”
“育儿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有崩溃过,他没有吗?”
“没有,我们小时候再调皮,他也不会生气。”席文笑着说,“再说我们的童年几乎都是在康复和医院当中度过的,调皮的时候很有限。我印象中只有一次吧,他在生气的边缘,那一次我觉得那是他最崩溃的时候了,但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武润生定的闹钟响了,提醒他采访结束了。席文听到了他的闹钟,也就不再说话了。
“谢谢您,席女士。这次采访非常愉快。”武润生伸出手,和席文握了手。
席文把他送到门口,武润生注意到那个叫凌远的记者站在花园里的一棵树下,看着树上的一间小木屋。
“那间木屋很特别啊。”武润生也注意到了,那似乎是可以睡得下人的木屋,有一条梯子通上去。花园里的这株树非常茂密,此前他都没注意到那间木屋。
“我父亲生前很喜欢一个人待在那间木屋里。”席文的轮椅往木屋的方向去了,武润生跟着过去。
“嗨!”凌远指着木屋问席文,“这间木屋真有趣,里面还放着一些东西。”
“里面是我父亲的遗物。他曾经说过,他过世以后,希望我们把屋子里他整理出的遗物烧给他,但我们没有这么做。”
“是吗?那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想留着做个纪念,他的遗物不多。”
“我能看看您父亲希望陪伴他的重要遗物吗?”凌远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可以。”席文转过头对武润生说,“对了,我刚才说,我父亲是个没什么牵挂的人对吧?”
“是的。”
“但是他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从不许我们碰。他把它锁在一个皮箱里面,我和我弟弟小时候好奇,曾经想打开过。那一次好像是我看见他唯一一次快发火的样子。”
“后来你们知道是什么了吗?”
“我躲起来偷偷看过他打开,所以我知道了。”
席文按了轮椅上的一个按钮之后,从木屋门口降下一个金属的斜坡,轮椅就载着席文上了斜坡。两名记者跟在后面上了那间木屋。其实木屋并不高,离地面也就不到一米,他们可以轻易地爬上去。
木屋很小,也很矮,大约也就两三平方米,高度不到两米,四面都有窗开着。席文的轮椅进了屋子之后,凌远也弯腰走了进去,可是武润生就很难进去了,里面根本没办法容纳三个人。
“父亲喜欢席地坐在木屋里,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写写字,有的时候画画。”
“他会画画吗?”凌远这么问。
“他会,他喜欢画些素描。”
“令尊很有闲情逸致。”
“不可否认。他除了管理一下基金会做做志愿者,也没什么别的工作。”席文说,“他一直过得比较悠闲,所以才能亲自带我们兄妹长大。”
“恕我冒昧,令尊有向你们解释过他资产的来源吗?”凌远笑着问。
“他说过,那是一个好心人的馈赠。”
“好心人?”凌远的语气有些复杂。
“是的。他说过,他的财务独立是运气得来的,但是他认为馈赠给他钱财的人一定有深刻的理由,他始终认为自己受之有愧,所以他得到的钱财只有极小部分用于他的生活,大部分他都用于慈善了。诚如您看见的,他生活很简朴,几乎没什么个人的消费。”
“不是所有得到钱财的人都像他这么做。有人挥霍了,有人赌光了,有人用来创造更多财富,有人用来提升自己社会地位,有人把钱财留给自己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