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那边把电话挂断了。席雨眠苦笑了一下,他还说只要刻意避开,几年都能见不到面呢。
席雨眠乘坐电梯到达了住院部三楼,走廊上护士推着治疗床快步地走着,还有家属进出病房和打电话的声音。
神经内科历来都是全院夜诊最多的科室之一,所以陈亮才说他们科的夜班简直要老命。这个时候假如电脑系统出问题,那当然更是雪上加霜。
席雨眠快步走进医生办公室,里面没有人,他检查了一下,并非是医嘱系统出了问题,而是所有电脑的都不能连上局域网了。他检查了以后发现是医生办公室连接局域网的那条网线出了问题,他跑回信息科拿了条网线换上,再试了试,一切都好了。
临床医生忙起来时肯定没空去处理电脑问题,网线不能连接是小概率事件,一般人也检测不出来。
他再次检测了一下医嘱系统,确定已经修好,正要站起来,就看到林驿桥从办公室门口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病人家属。
林驿桥看见了席雨眠,二人对视了一下,林驿桥就把视线转开了。
“修好了。”席雨眠离开了办公桌。
“麻烦你了。”
二人的视线再度交会,席雨眠对他点点头:“你先忙,我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再给我打电话。”
“嗯。”
席雨眠离开了神经内科办公室,他没有坐电梯,而是从楼梯往下走。他按住左胸的位置,停在三楼通向二楼的楼梯口,那个地方有些不适。
他们好像陌生人那样地交谈。可他只要见到林驿桥,就会去搜寻他灰蓝色的眼睛,他记得林驿桥身体每一处的特征——他的嘴唇,他的耳垂,他的手,他的脚,他身上每一寸皮肤,以及每一块肌肉。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然而只要林驿桥出现在他面前,他发现过去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夜,他都能轻易记起。
没有什么其他人来冲淡这个记忆。他对于“性”和“爱”的唯一记忆就是林驿桥。在对林驿桥说了再见的这几年,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两个能力。生活在继续,可人类即使没有性和爱,也能生存,这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这简直可称得上奢侈品。他不能接受没有灵魂交缠的肉体行为,却无法再爱上什么其他人。他无法对女性,也无法对其他男性产生任何绮想,他眼中没有任何人对他有这方面的吸引力,除了林驿桥。
他躺回折叠床,已经没办法再度入眠。神经内科的夜班是非常可怕的,林驿桥今天应该只是跟值罢了,但从刚才他看到的情况,真正一线医生大概去睡觉了,全都丢给他一个人处理了。
席雨眠盯着值班手机,他的心里有个矛盾的念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手机再度响起。
他终于坐了起来,打了个电话给医院门口做宵夜的一家饮食店——这家店半夜也能送宵夜,陈亮或者篮球队的其他同事有时候碰到同一天值夜班的话,会叫上宵夜请他到科室吃一顿。神经内科这样的科室夜班真的太漫长了,很难不饿。那个人初来乍到,饿了恐怕也不知怎么叫外卖。
他叫了一份海鲜粥,让老板送到神经内科医生办公室。
凌晨三点时,值班手机又响了,那时距离他叫宵夜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
是神经内科医生办公室的电话。
席雨眠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果然是林驿桥:“外卖……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不是。”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林驿桥才说:“谢谢。”
“不客气。”
席雨眠等林驿桥把电话挂断,可是那边迟迟不挂电话,席雨眠也就一直等着。
“我一个人吃份量有点大。你睡了吗?”
“还没睡。”
“过来一起吃?”
“好。”
席雨眠挂断了电话。他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这么做——林驿桥一定会为难,假如他有女朋友的话,自己的行为会让他很困扰的。
可是假如他很困扰,为什么还要邀请自己过去一起吃?在“谢谢”完以后不该说“下次不要这样了”吗?
席雨眠走到神经内科时,发现走廊上已经变得很安静了,看来入院的病人都已经被妥善处理好了。他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林驿桥坐在电脑前,抬头看他。
席雨眠的上腹部微微绞痛起来,胸骨后方的部位又开始有些不适。
林驿桥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但又松开了,他过去只要有些紧张,就会作出这个动作,那时的自己经常会用手指掰开他的嘴唇,再吻上去。
席雨眠阻止自己继续想象下去。
林驿桥的脸和身材与过去都没有什么变化,八年前的他已经成年,可现在也像刚成年不久,岁月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