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雨眠睡在林驿桥身边,抚摸着林驿桥的头发,黑暗当中他产生了一个奇异的错觉,仿佛此刻是在他的梦中。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好像还有林驿桥,但好像又不是林驿桥。
年初四那天,俩人又在家里学习了一天。林老师拿着尺子,学生一点儿也不敢造次,一天下来手都没摸到。
席雨眠的爸妈在下午的时候回家了,他们熬完通宵又奋战了一个早上,困得不得了,饭也不吃,也顾不上管席雨眠他们在做什么,回房间就睡了。
转眼到了下午五点,林驿桥问:“你明天几点的车?”
“早上九点。”
“那我送你去车站。
这一分别极有可能半年才能见面,夜里二人抱着,缠绵许久,怕父母听见,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是搂着,吻着,直到深夜,林驿桥趴在席雨眠的颈窝,席雨眠搂紧他的腰,感觉到脖子侧面凉凉的。
“桥。
“嗯?”
“别哭了,我会回来的。”
“你回来都高三了。”
“我会给你写信。”
“嗯。”
“你要给我回信。”
“嗯。”
“明天你别送我了,我们一起去总站,你坐车回
舍利,我坐车去温陵。”
“我送你。”
“不要送。”
脖子更湿了。席雨眠想把他推开,他不肯,就贴在席雨眠的脖子上,任眼泪流。
“我的宝贝你别哭了。”
“谁是你宝贝?”
“林驿桥。”
林驿桥被他逗笑了,鼻涕眼泪一大把地喷他脖子上。
“你把鼻涕弄我脖子上,你给我擦干净了。”
林驿桥扯过席雨眠的睡衣擦了擦,席雨眠说:“你看你,用你自己的衣服擦擦都舍不得。”
“我觉得你话太多了。”
“那你老了也不会无聊。”
林驿桥听到他这么说,不由戳戳他的脸:“我老了你还陪我聊天啊?”
“不好么?”
说是这么说,席雨眠也情知这话说得太傻气,还老了呢,一年后会怎么样他也不敢想。
“那你记得你说的话啊。”
第二天早上,席雨眠带着个行李箱,和林驿桥一起坐在他爸爸摩托车后座上,去了汽车总站。行李箱被绑在摩托车前座,两个大孩子坐在后座,一辆车挤得不得了。
到了汽车总站,席雨眠对林驿桥说:“你先上车,我再走。”
“我送你走,我的车随时都有。
席雨眠看着林驿桥,低声说:“听话。”
林驿桥看着席雨眠,看起来又要哭了。
“去吧去吧,那有一辆去舍利的车过来了。’
席雨眠推着林驿桥,把他推上车,对他挥挥手。林驿桥看着他靠在行李箱边对自己挥手,趴在车窗边上,咬紧牙,忍住了眼泪,对他挥挥手。
车很快就开出去了。林驿桥离开座位,跑到最后一排,从后边的窗看向站台,站台越来越远,席雨眠还在原地,还在对着车挥手。
“傻瓜。”林驿桥低声说。
直到汽车拐弯上了桥,席雨眠消失在视野之内,林驿桥才坐到座位上,发着呆。
他去温陵,五六个小时的车,连个平安都没法报。即使他写了信,也只能在开学后收到了。
他们会分开半年,半年里,他会不会交到新的投缘的朋友呢?他那么耀眼,想必还是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大概也会像在杂罗中学时那样,情书像雪片一样吧?
可这些,只要他不说,自己也不会知道。
林驿桥终于知道为什么师长们不让他们在高中谈恋爱了,假如每天这样患得患失,那还有多少心思花在学习上呢?
林驿桥靠着车窗,想到自己的将来,他没路可走,他只能向前。假如他退缩了,那么就会和父母族人一样,年轻时或许还能卖卖体力,老了必将朝不保夕。假如他不去上大学,那么将来父母晚年生病的时候,他只能像当年看着奶奶生病时那么无助。
他知道八年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会有八年没办法出来工作。当其他同学开始工作挣钱时,他会还在读书,他也想过,假如他能和席雨眠一直在一起,那么席雨眠也会比他早出来工作。
如果报考五年制,他也不是不能申请助学贷款,可是据说助学贷款必须在毕业一年内还清,其实对他的家庭来说是一样的,一年给一万,和六年后一次性给五万一一他不觉得在毕业一年内他能还清这笔贷款。甚至可能会因为还不上贷款,损失自己的信用。
昨天他拿这个问题问了老张,老张认为他应该报八年制。当时说起这个话题时,他都不敢看席雨眠的眼睛。
在此之前,林驿桥已经看到过谈到这个话题时他的眼神了。有些沮丧,也有些迷茫。也许他会责怪自己考虑的将来中没有他的一席之地,然而此刻的他只能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