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番外(7)
入夜,闫宽拎着红酒拐入餐馆所在的胡同。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慢慢变短。当影子再次变成最短,闫宽靠在路灯杆上点燃了烟。
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休息地,头上有无数驱光的飞蛾环绕,振翅的飞蛾在地上留下凌乱的残影,脚下不知被多少狗圈了地盘,泛着淡淡的尿骚味儿。
可闫宽此时心中却生出一点羡慕,飞蛾还有光明可追逐,狗儿也可画地围城,只有自己没有根,没有归宿,亦没有奔头。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知自己想要什么?被时间推着浑浑噩噩的向前,每天让老家各种理由要钱的电话催得像个没头的苍蝇,从来都是忙在现下,不曾抬头看看前方。
闫宽吞下了最后一口烟,慢慢地直起身子,继续往餐馆走去。
刚要拿钥匙开门,门竟然从里面开了。
小伙计从门里探出笑脸,叫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闫宽进屋将红酒放在桌上。
“今天有一桌客人压桌,快十一点才走。”
“大强和嫂子回去了?”
“嗯,他们先走的,我留下来等客人。”小伙计将围裙往腰上一系,“哥,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做。”
闫宽看着活蹦乱跳的小伙计心情好了点,他随手脱下西服:“拿点花生米就行,咱俩把那瓶红酒喝了。”
“红酒?”小伙计两步窜到桌子前将酒拿了起来,“啤的,白的,我都喝过,还真没喝过红酒。这么好的酒,怎么也得配点高档菜。哥,你等着,我做一个菜。”
闫宽看小伙计挺有兴致,就随他去折腾了。他回到杂物间将西服平整地挂起来,又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出来后就闻到香味了。
“做了什么?”闫宽靠在厨房的门口懒懒地问道。
“切了点猪肉,干煸一下。”小伙计将孜然洒在了锅里,爆出浓厚的香味,又颠了两下就出了锅。
两个人拿了两个白酒杯,倒上了红酒。
谢景天急不可耐地端起杯子,靠着杯壁滋溜了一口。
酒刚入了口他就皱起鼻子:“怎么这么酸啊!”
闫宽哈哈大笑,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干红就这味儿,有点酸。”
“不好喝。”谢景天放下酒杯,抓了几颗花生米仍在嘴里。
“我刚一开始喝也喝不惯,就往里兑雪碧,后来被同事笑话了,才硬着头皮喝,后来喝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兑雪碧好喝吗?”谢景天眼睛亮亮的。
“好喝。”
小伙计跳了起来:“哥你等会,我去买雪碧。”
“欸~”闫宽的话还没出口,谢景天已经窜出了门。
闫宽喝了一口酒笑道:“怎么像个没成年的狗子,听风就是雨的。”
第五章 创可贴
谢景天回来的很快,开了雪碧往杯里兑。兑完自己的还想给闫宽兑,闫宽忙拦了下来:“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倒是喝不惯兑雪碧的了。”
谢景天眨了眨眼睛,嘟囔了一句:“哥你可真奇怪,原来觉得不好的现在怎么还习惯了?”
闫宽忽然愣住了。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来觉得不好的,不对的,不习惯的,看不惯的,现在都觉得正常了?就连今天中午让曾经受过自己恩惠的同事冷言冷语的奚落,他都没有觉得对方有多少过错,因为社会就是如此,向来攀高踩低、趋炎附势,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而他自己也没有高尚到哪里去。
闫宽喝了一口酒,将手放在小伙计的头上重重地揉搓:“你个傻小子,这么傻你家人怎么放心让你自己出来打工。”
谢景天偏头躲开了闫宽的蹂躏,他俯下身子又吸溜了一口酒,吧唧了两下嘴才弯起眼睛笑了:“我才不傻,我机灵着呢,老板经常骂我,说我心眼子多,偷学他的手艺。”
“你不是学徒吗?还需要偷艺?”闫宽可有可无的与小伙计聊着天。
谢景天屁股在凳子上扭了两下才小声地说了句:“我不是学徒,就是帮厨,切墩、码盘、打扫卫生的。”
见闫宽看了过来,他又急急说道:“但我也不能永远做帮厨啊,那还……怎么买房子娶媳妇啊,我就……偷偷学,现在也能做几个菜了。”
闫宽定定地看着谢景天,心想倒是小看这孩子了,小小年纪就对自己的未来有了计划,活得也有动力,有奔头。反观自己,马上而立之年,却依旧浑浑噩噩。
见闫宽久未做声,小伙计有点急了,他给闫宽满上酒,小心翼翼地说道:“哥,我也没偷学多少,你千万别和老板告我状啊。”
闫宽弯起嘴角,用手推了推自己的酒杯:“你把这酒干了,我就不告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