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夏(9)
他补充一句:“再说这么大的雨,你要回去也不好走,是不是?”
17:53:27
八、睫毛
时望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是怕许赐出口就是拒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着确实挺有道理,许赐没有表示什么意见,暂时留在了他家。
本来这时候保姆早就该来小区为时望做饭,然而时望到家时就发了条信息叫她先不用来,加上一下午时望占了许赐太多便宜,不敢再问许赐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吃个饭,好在高中生什么都可以少,就是少不了作业,不用担心没事做。
窗外雷声阵阵,两人的书摊了一桌子,开始头对着头写作业。
时望改不了一对上许赐就容易发呆的毛病,一道数学几何题刚解到一半,不知不觉又望着许赐走了神。
许赐在写老师留下的文段阅读,隔着段距离看过去,试卷上字迹工整又写意,笔锋峻丽,是语文老师不止一次在课上夸过的字。
时望的目光从眼前的笔尖移到许赐的手指、手背的青色筋络、突起的腕骨,再上移一点,接触到许赐颜色浅而淡的唇角。
时望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顿时心虚得不得了。他握紧了笔,做完数学作业又开始翻化学试卷,许久都没敢再抬头。
半个小时后,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时望写完最后一个化学符号,没忍住看向对面,然后就是一愣。
许赐伏在桌面,侧头枕在左手臂上,闭着眼睡着了。
时望停了一下,轻声喊他:“……许赐?”
许赐没有动。
时望看见许赐眼下浅浅的青影。
他知道许赐这段时间一直过得很辛苦,总是学校医院家里三点一线地来回,要分担家庭的责任,要照顾病重的爸爸,还要准备下个礼拜的期末考试。
许赐不是铁打的人,当然会觉得累,却不能把这份疲惫展露出来。对他而言,片刻的轻松已经很难得。
时望没有再叫他。
他沉默地看着许赐,心里五味杂陈,有点酸又有点涩,说不上什么滋味。
过了几分钟,时望轻手轻脚站起来,从旁边没收起的医药箱里找出一支药膏,坐在了许赐身边,轻轻捧起他放在桌上的右手。
许赐的手分外漂亮,骨节分明,指骨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甲盖浮着小小的月牙儿,是一双天生就适合触摸琴键的手。
但现在,那几根白玉般的指节上泛着红,有微微的破皮。
原本放在时望身上不值一提的伤口,出现在许赐身上却扎眼极了。因为许赐不在意,时望几次忍着没开口,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他拧开药管盖,沾了点白色药膏在指尖,仔细地涂在许赐指关节上,一点一点慢慢抹开。
几近屏息凝神地涂完药,时望将许赐的手放回去,接着检查了下他的左手,这才放心地收拾起药膏。
把医药箱放回原地,时望去卧室拿来一张薄毯,动作很轻地盖在许赐身上。
许赐依旧睡得很沉。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发梢轻轻覆在鬓边,大概因为闭着眼,气质比平时柔和许多,睫毛安静收拢,眼睑处被灯光投下一片浓密阴影。
时望看着许赐两把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心软得一塌糊涂。
许赐。上天的恩赐。
他的爸爸妈妈一定非常爱他,才会给他取这个名字。
时望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许赐的名字,忽然有一点开心起来。
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
他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连打起架来都很帅。
许赐。许赐。
时望总觉得许赐是住在B-612星球上的小王子,可以一天看四十三次日落,美好又自由,永远无忧无虑、明亮纯粹。
有的时候,时望又觉得许赐不是小王子,而应该是那朵玫瑰。小星球上的玫瑰花独一无二,美丽但脆弱,需要防风防虫的玻璃罩,需要悉心的浇灌与照料。
时望漫无边际地想到。
就像许赐。
他要保护许赐。
他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在许赐脸上。
他的呼吸突然轻下来。
像要做什么坏事,他先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飞快伸出手,小心翼翼拨了一下许赐垂下来的睫毛末梢。
得逞后,时望立马收回手,指腹还留着一点柔软触感。
时望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如同偷吃糖果的小孩,忍不住笑了一下。
*
许赐睡了半个多小时,醒来时雨刚好停了。
他收起作业,拎着书包跟时望道别:“我走了。”
时望站在门边看许赐。他的心情莫名很好,神情明快,露出一颗小虎牙,笑着说:“再见。”
许赐转身离开,而时望等了几分钟,照旧下楼骑上自行车,远远跟在那道身影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