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夏(16)
顿了顿,许赐说:“现在离五分钟还有十秒。时望,你输了。”
话落,许赐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通话时长04:55】。
时望傻眼了。
17:53:45
十四、湿痕
许赐挂断电话后,时望站在原地发了许久的懵,还是梁其煦一嗓子把他喊醒。
“时望,搁那儿干嘛呢?还没打完?”
时望这才反应过来,手脚不太自如地走回沙发前,没打招呼,端起杯酒就一饮而尽。
梁其煦看他颇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你?”
时望的手指无意识握紧杯壁,半晌,干巴巴地说:“我输了。”
梁其煦看一眼时望另一只手捏着的手机,“许赐挂了你电话?嗐,那不正常嘛。”
其他人也和梁其煦一样,对这个结果没有多少意外,闹着喊时望喝过酒后就不再提,兴致勃勃投入新的大冒险里。
时望能打通许赐的电话并聊上几分钟已经挺令人意外,至于打满五分钟——想一想对方是许赐,这确实有够为难时望了。
至于时望,在玩大冒险之前他是想找个借口提前走的,现在却没有了半点离开的念头。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空杯子里的酒,神色看起来平平常常。只有他自己知道,昏昧灯光遮掩下,他的脸其实红得厉害,神经发热,像被丢进壁炉里烘烤,噼里啪啦的木料燃响不绝于耳。
冰凉酒液下肚,没能浇熄那把火,就像打了一通将近五分钟的电话,以为能够得到满足,反倒使心里那道声音更加清晰。
它叫嚣着,怂恿着,去见许赐。
立刻,马上,就在今晚,下一个瞬间。
要看见到许赐。
时望喝完最后一杯酒,把玻璃杯往桌面一顿,什么话也没有说,头也不回地冲出包厢。
半个小时后,时望出现在许赐家楼下。
他甚至不知道许赐这个时候在家还是在医院,选择了碰运气,想的是如果许赐不在家的话,他也可以远远看一眼那扇窗。
但当时望站在小区绿化路旁那盏熟悉的路灯下,他仰头望见了二楼窗口的光亮。
许赐在家。
时望对自己说,就看两分钟。
可是两分钟后又两分钟,时望没有动。
直到时望的视线正中,二楼阳台的门被推开,有人拎着水壶走出来,来到一株盆栽后。
那个人开始给盆栽浇水,目光向下望的时候动作停了停,几秒钟之后,他放下水壶。
时望没有躲,专心致志地看着许赐的身影出了单元楼,朝自己走过来。
许赐身上穿着一件浅色棉质短袖,是睡衣的款式,领口开得有点大,露出的锁骨线条平直且优美。
越走近,许赐的面容就越清晰,最后他停在时望面前,有些无奈地问:“时望,你报复心理这么重的吗?”
时望吞咽一下,没有答话。酒精似乎侵染了他的大脑,令他思维运行迟滞,反应也慢下来。
他一时间记不清自己想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时望听见自己问:“虽然不能考满分,但我的数学也不算太差,对不对?”
这个问题从聚会上被带到许赐家楼下,被时望重新问出来。
时望这个人,眉眼实际上生得凌厉,但他性格开朗人缘好,日常中并不容易看出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明畅悦目的少年气。但他一旦皱起眉,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看的时候,还是会显得乖戾不驯,尤其不好接近。
此刻他看着许赐,虽然在问话,神情固执,透着一股没有逻辑的轴劲儿,但眉眼依然是软的,一点也不凶。
他看着许赐,好像就只是为了看着许赐。
许赐说:“你跑来我家楼下就是为了问这个?”
时望摇摇头,顿了顿,又胡乱地点头。
许赐看了时望两秒钟,问他:“喝了多少?”
时望摇了摇头,意思不知道是没数还是压根数不清。
“怎么来的?”
时望说:“出租车。”
许赐伸手,在时望眼前比出三根修长指节,“看得清这是几吗?”
时望眯起眼思考一番,不太确定地回答:“……五?”
“……”许赐沉默片刻,拿出手机点开打车APP,操作完之后抬起头,恰好与时望四目相对。
时望一直在看他,眼瞳清亮,忽略他周身的酒气,那样子甚至算得上专注。
醉酒的人容易钻牛角尖,而他明显还在等一个答案。
许赐问:“你醒酒后会不会记得之前的事情?”
时望看着许赐,很认真地说:“应该会忘。”
许赐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个笑,带点忍俊不禁的意思,像少年人真正被逗得开怀。橙黄灯影下,他眼睛里也如蕴着一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