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难驯(9)
糖其实不是周梧找到的,是蒋唯星的粉丝找到的。她们一帧一帧看完偶像的访谈和节目,其中有一期,主持人问他,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蒋唯星沉默良久,无数摄像头机位录制到他眼神一瞬间的黯淡,他说,最后悔的事,是和我十七岁时最好的朋友决裂。时至今日,我依然想回到他的身边。
随后他的粉丝扒出无数照片——最有名的一张,是年轻时的他们,台上被人群簇拥着的蒋唯星扭过头,俯身伸手拉住坐在一排观众席的徐灏谦,两人对视,仿若此时此地,再无旁人。
几年前周梧看到这张照片,那时他们刚在一起一年,跑去问徐灏谦,“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正在书房里看文件的人抬起脑袋,沉着脸,“说了几次了,袜子穿好再下来!”
周梧跑得急,低着脑袋两只光脚互相踩。
又把一叠文件摔在他面前,上面是上学期他和英国同学们参加派对的照片。徐灏谦走到他面前扣住他的下巴,语气很冷,“我不管你是想融入也好,孤单也好,你再敢碰笑气或者任何此类东西,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周梧腿直接吓软了,二话不说跪在他面前,完全忘了原本来的目的,连声音也发抖,“我没有碰,他们叫我去玩,我只看着,一下也没有试。”
他怎么会碰呢,徐叔叔在他面前,连抽烟都会去外面。
一开始他不理解,他们那里的孩子,七八岁便能在马上饮酒,家家户户都喝,每年冬天都有喝醉后倒在路边冻死的人。周梧家五个孩子,餐桌上大哥就会分给每个孩子一口酒,看他们辣得皱脸吐舌头。结果到了徐灏谦这里,喝瓶饮料都得问他了。
小周梧反抗不过,逐渐也就习惯了。
“你最好是。”
周梧知道他的脾性,这样的话已经很重,更何况他从来是说一不二的。
他感到徐灏谦蹲了下来,像摸一只小狗似的摸他的第七脊椎,那是低着头后凸起的一块,男人的声音从上方轻轻飘下,“我不喜欢桀骜不驯、自作聪明的人。”
周梧咬着牙不敢出声,眼眶发酸,男人径直走了。
好一会儿管家才来,先是“哎呦哎呦”的来扶他,痛心疾首的模样,“徐先生就是这个臭脾气,谁受得了他哦,小周先生,快起来吧。”
徐家管家与他关系很好,许多事周梧都是跟他打听来的。
周梧茫然站起,上了楼大哭一场,明了自己不被人喜欢。
桀骜不驯,自作聪明,说的肯定就是他。
“这条ok!”终于过了一条,周梧把马牵回去,后背被汗全打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反正老东西也不在,他索性把上衣脱了,拧出水来,拿着水管冲了冲脸与上身。
邱小小不怀好意地吹口哨。
“干嘛?”
邱小小挤眉弄眼,“看不出来呀,身材那么好。”
场务小姐姐也笑,“你怎么不去摸一下?”
“可以么?”
周梧大笑,“可以。”他倒大方,剧组里男男女女都来观摩,女生矜持些,大多只看着,男生便要摸一把,问他是怎么练的。
周梧常年训练,又因为骑马姿势要求,背脊笔直,腰腹有力,腰侧的线条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
“我要好好赚钱,我要让我的姐妹们也享受到这种快乐——”邱小小被拖走商量这场戏的台词前,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连摄影师都来拍了几张,周梧与众人相处得很好,他常有这样的魔力,让大家都很喜欢他。
只除了一个例外,蒋唯星不喜欢他。这种不喜欢没有放到明面上,也没有影响拍摄,但隐藏在那些高傲的话里——
“能不能让马头维持在这个角度不要动?”
“为什么不行?!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拍电影!”
“我告诉你,我上一个道具组,需要一组猫安静待在桌上的镜头,那只猫一直乱动,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么?”蒋唯星逼视着他。
周梧不想惹恼他,忍气说,“怎么做的。”
“用胶水直接把猫粘在桌上。”
周梧不说话了。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和钱,在这和一匹马耗着,”蒋唯星放低声音,“你要是不能接受,趁早和你金主说,离开这里。”
周梧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回去摸着马的鬓毛脸色阴沉,他舍不得用这样的方法。
最后想了个办法,用一根棍子吊着许多好吃的,站在拍摄范围外,需要多久镜头他便站多久,烈马果然一直盯着他的方向不动。
拍完后周梧就中暑了,头重脚轻,蒋唯星并不理会他。他一人回了宾馆睡到深夜,忘记了发晚上问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