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难驯(39)
这不像是周梧会说的话,齐锐不肯放弃——他死死盯着周梧,他还那么年轻,看起来与大学时变化不大,依然保持着常年的锻炼习惯,身体状态依然处于巅峰状态,更何况马术对年龄的要求并不苛刻。
他望着他,周梧永远不会知道为了在他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付出了多少。
“‘周——来自东方的马术小将,他的出现像是一道闪电!在他的身上能看到人类与马匹之间极致的信任与配合,我们很难遇到这样的无畏,让我们记住本场的冠军,让我们记住他的名字……’”电视里中无法传递出全场沸腾的欢呼声,而刚上大一的齐锐愣愣在观众席呆坐着,感到浑身无法克制的颤栗。
周梧从此像一道闪电,划破他的整个青春时代。
为此他毕业后回国,不惜潜伏进那无聊透顶的俱乐部,居心叵测地喊那人师父,一步一步走进他。
可他不知道周梧为什么只参加了一次国际赛事后就消匿无声。
周梧说,“我需要跟我的家里人商量一下。”
他不忍看到齐锐失望的眼神,终于还是说,“或许,等开春后,我们可以开始训练。”
“你答应了?!”
“嗯,”周梧点头,“只是我的右腿动了手术,至于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晚上是年夜饭,菜比往日丰盛些,全是周梧爱吃的。周梧一人抵五人,腮帮子鼓鼓的,牛肉烤得滴油,包着焦香的饼,两三秒钟便干掉一个。
周妈妈笑呵呵的,“还是这么能吃。”
齐锐听不懂他们家乡话,但他见周梧大口吃饭就觉得畅快开心,见他一个劲吃,便一个劲给。
饭桶也有吃不动的时候,等战斗结束,周梧才哼哼唧唧,表示胃涨得难受。他样子又委屈又可怜,走几步又得回沙发上躺躺,躺一会又得在客厅走几步。
周母收拾着桌子,问待会儿谁还要喝奶茶?
周梧立刻又举手。
齐锐:“……”
十二点还没到,周梧掐着时间给徐灏谦打电话,他怕待会就打不进去了。电话一接通,周梧说,“徐叔叔,新年好!”
徐灏谦直接说,“晚上吃什么了?”
周梧只得板着手指给他数,“七个牛肉饼、两碗面疙瘩、一碗烧萝卜、三四块糍粑、青稞团……”
徐灏谦想顺着电话线揍小孩屁股。
“不要再吃了,好么?”
周梧总算想起一些老东西的好,因为他总忍不住馋嘴,家里菜厨娘只敢做适当的份量,哪怕贪多了,吃完后还有专属揉肚子环节。
“好吧。”周梧不情不愿地点头。
徐灏谦这才放下心来说,“宝宝新年好。”电话那边有呼啸的风声。
“您在哪?”现在徐灏谦应该在主宅应付他那一大帮亲戚。
“刚从主宅出来。”
“要去哪?”今年又不用陪他守岁。
“你不在,我让厨娘司机他们都过节回家了,除了安保轮班,其他人春假一直休到初十,”徐灏谦答非所问,“不用担心。”
周梧更奇怪,电话那头隐隐听到远远传来的钟声,悠远而肃穆。大过年的,这人一个人回冷冷清清的家里原本就让周梧心里有些不好受,一听钟声,他立刻气急,“您到底去哪了?!”
徐灏谦开着车驶进山道,他的身后,灯火辉煌,万家团圆。
在刚刚的年夜饭上,他只吃了几口,以茶代酒。如今徐家产业做得太大,人情上更加繁琐复杂,他耐心地一一处理,照常向小辈们发了压岁钱。
饭后他妈来找他,问他大伯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劝他收敛一些,总归是一支血脉。徐灏谦捏着额头说,自己有分寸。
他妈讷讷点头,只提了这一句,再没有多话了。
因为开了免提,周梧的声音回荡在整辆车里,鲜活得仿佛就在身边,“大过年的!你不是最重视这节日了么?!一个人到处跑好玩哪?!”
还是一生气就自动丢掉敬语。
徐灏谦怕再气人就挂电话了,放低着声音哄小孩,“没事儿啊,叔叔去庙里。”
“不是,这过年你跑去庙里,你是要出家还是怎么,老……咳,老天啊!”周梧差点脱口而出,赶忙假模假样地咳嗽,他不就是一年没在家里过年么,怎么这老东西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徐灏谦淡淡道,“反正家里也没人。”
“可是……可是。”小结巴“可是”了半天,愣是无话可说。许久终于可是出来了一句——“可庙里师父们,可能也要过年的。”
“不妨碍,我提前打过招呼。”
周梧觉得那声音格外萧索,甚至有无法言喻的脆弱。任谁也不会想到,他这样显赫一方,享有盛名的人,会在新年的第一天,天未亮的时刻,孤身前往一座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