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月光(10)
陈千夏没料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看透了七七八八,红着脸反驳:“也没乱想……就是感觉你们俩关系怪好的。”
陆辞放下杯子应声:“我们虽然是发小,其实一直以来吵架就没停过。我嫌他又矫情又麻烦像个闷葫芦,他怪我装清高摆冷脸时时态度恶劣。”
陈千夏不自觉地被他带跑,见陆辞不说话了,下意识地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 陆辞苦笑着低下头,竭力克制住积压于眼底的湿润,轻声说, “后来我犯了一次很严重的错误,难以弥补也无法掩盖的那种,自知心中有愧,所以就一直让着他了。”
第9章
终结黎明前的平静的并非是一场争吵或者是一次背叛,意外来临的时候谁也没有办法做出万全的准备。因为如果有所防备的话,那么意外无需被称为“意外”。
比如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夜里,陆辞正和沈铭溪走在一条幽静的小巷中,后者的脸上甚至微微发红,偏偏谁都不肯率先打破眼前的沉默。
之后便是喧嚣、吵闹、男人和女人夹杂在一起的尖叫声,以及钢制刀身在月夜下反射出的亮光。沈铭溪趁一切尚未来得及发生时用一个转身牢牢将陆辞护在怀里,将自己的躯体当作盾牌,隔开了突然冲出街头的、丧心病狂的男人。
那是陆辞第一次见到大片大片流淌而下的鲜血,沈铭溪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挺拔。如果没有后腰处那一片刺眼的鲜红,陆辞甚至觉得他还会同往日一样,将自己悄悄领到后院的秋千架旁,偷偷从口袋里拿出几块巧克力糖,像逗弄昔日幼小的孩童一样轻声细语地哄道:“小陆你听话,别跟童童生气了,他年纪小,咱们多让让他。”
他还会在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小陆辞生气之前轻轻将人罩进怀里,语气中尽是投降的意味,:“好,我知道肯定是他的错,你受的委屈从哥哥这里补回来好不好?”
陆辞不可能不同意,事实上除了某些不可违背的事情之外,他很少能狠下心去拒绝沈铭溪。更何况,谁都知道沈梓童是个被糖罐宠坏的叛逆小孩儿。陆辞比他听话比他懂事,自然也不会跟沈梓童计较这些。
陆辞不在意沈梓童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取闹,他只要眼前这个一向喜欢罩着他包容他、时不时还会摸摸他头顶的沈铭溪不会消失就好了。
直到刀尖刺进那人的皮肤之后,陆辞才迟钝的意识到:沈铭溪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办法继续陪在他身边了。
好消息是肇事者并没有疯得很彻底,在刀身刺进去了一节后就及时收住了手;坏消息是那个人所剩无几的理智还附加了额外的条件。因为他是在看到检测报告以后才不受控制地发了疯,先是妄图用利刃结束自己的生命,而那把沾了血的刀又殃及到了无辜的沈铭溪。
沈铭溪的外伤算不上特别严重,身子却永远地倒了下去,伴随着周围人的冷言冷语和无休止的孤独绝望。在沈梓童被强行反锁在家里哭闹着要争取到一个探视机会的时候,是陆辞日日夜夜地守在病房外或者是沈铭溪的床边。在身体反应各个不同的患者中,沈铭溪病情恶化的速度还不算特别快,陆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肆意蔓延。
陆辞知道沈铭溪那天晚上是想朝他告白的,他早就在一次又一次隐忍的触碰和暧昧不明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什么,同时也想好了自认为妥当的拒绝理由。
当时只有十八岁的陆辞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也理智得不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他从不吝啬于将所有的温柔体贴与无底线地谦让包容分给对自己好的人,但也绝不会被柔情蜜意遮住了眼,以至于分不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喜欢。
沈铭溪之于他从来都是沉稳可靠的兄长,陆辞确实很依赖也很欣赏他,但也并没有打算因此奉献出自己的将来。
可是沈铭溪不知道,而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陆辞就决定让沈铭溪永远也不会再知道。他要陪着沈铭溪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之后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完这一生,为自己曾经的胆小怯懦去赎罪。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在生日会上当面拒绝沈铭溪会让人挂不住面子,他们或许永远也不会同肇事者走进同一条小巷。
第10章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就是这样的。”
陆辞从回忆中抽身,言谈间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他终于抬起头,默默对上陈千夏的视线,轻声道:“所以才说,我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我毁了童童的哥哥,那天之后他就受不了继续住在举办过生日会的老宅里了,甚至还时常在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以至于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