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格(6)
秦淮清听出周柏昌是在责问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迟到早退,正欲解释,男人又无所谓地打断他,“公司是你们秦家的产业,与我无关,你应该亲自去跟你母亲解释原因,她很关心你,你也答应过她会去看她。”
他的母亲因为患有精神疾病在杀害自己的丈夫后,被禁闭在了疗养院里。精神疾病具有遗传性,周宜然对他健康的过分关注有很大一部分原自于对他心理健康的担忧。
秦淮清有时会想母亲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她的担心没有错。
秦淮清以手语道歉。
“那就后天,我替你向姐姐转达,你这周六会去看她。”
周柏昌眉毛动了动,手指缓慢无声地盘转着那枚铃铛,忽然道:“你怎么一直在看这个,很重要?”
秦淮清不敢表示出对这枚铃铛的重视,将视线从男人的手上挪开,默默摇头,并答应了对方的擅自决定。
可是真的很重要,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有寓意的礼物。
秦淮清在周柏昌与他错身而过时,思索再三,跟在对方的身侧,索要他的物品。
周柏昌向他伸出手,却在秦淮清即将接过时,提前翻转手腕,铃铛落地,还未滚出声音便被踩哑在了男人的鞋底。
周柏昌表现出虚假的意外,笑得秦淮清心底发凉,“周六过来,舅舅赔你一个一模一样的。”
是因为他表现出对这个铃铛的在意?
是因为他在意铃铛却摇头否定?
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是因为他长得更像秦家的人?
还是因为什么他没想到的原因?
或许没有任何原因。
这就是他的家人。
秦淮清的精神失常与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脱不了关系。
秦淮清思维发散地将可能性由近到远地思考了一番,判断自己是否有错,是否该道歉。
一夜未眠的脑袋里脑仁像是变成了计时进入倒数的爆破炸弹,突突直跳。
秦淮清弯身拾起地上的铃铛,脑中的血液倒流,又在直起身后恢复了平静。
“不用。”他以口型说道,“我会修好它。”
第5章 母亲:遇到困难一定要告诉妈妈
秦淮清在周六这天带了一束花来到了疗养院。
每次他都会带着花前往,并幻想这束花会放在写有母亲名字的墓碑前。
或许是因为周宜然对他的时刻监管,他与自己的母亲多日未见,秦淮清却错觉自己才在母亲的注视下低过头。
那起刑事案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或是十二年?秦淮清对此没有任何记忆,一同失掉的还有对于父亲的所有感情,所以他无法从亲情层面责怪面前的凶手,虽然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世,他是否会多获得一些亲情与温暖,而不是第二人格里令他恶心至极的“爸爸”的身份。
多年后的今日,被强制医疗过后的周宜然看起来早已与正常人无异,不必再被绑起来抽血、输液、吃药,但依然不被允许离开这座白色的监牢。
她已与此处融为了一体,却并不苍白,黑色的长发端庄地挽在脑后,上妆后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明艳动人。
秦淮清以低位的视角,单膝点地逢迎在女人的近前,周宜然并未表现得像催秦淮清过来时那般思念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便专心于秦淮清带来的花束。
似乎也没什么好询问的,秦淮清外在的动向,她都知晓。
周柏昌走过来,亲昵地叫了声“姐姐”,将换完水的花瓶捧到了周宜然手边的茶桌上,拢了一下挂在她身上的披肩,半点没在秦淮清跟前冷峭的样子。
一个外形条件各方面都很优越的男人,年近四十,不娶妻生子,天天围着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亲姐姐转,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对于旁人抱有异样眼光的揣测以及闲言碎语,周柏昌默认一般,从不回避解释,不论真实的缘由是何,周家的姐弟间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灼红的花束被拆散开来,每一支花从蕊到叶瓣都被周宜然以她的审美精致地修剪。
叶片的碎屑从秦淮清的眼前星星点点地落下。飞溅鲜血会是这样子吗?秦淮清听说自己当年亲眼目睹了他父亲被乱刀砍死的过程,可他记不清了。
塑料剪使用起来并不顺手,静谧的屋中不时能听到女人因为工具不便利,迁怒被剪坏的花,所发出的撕扯叶片的碎响,以及周柏昌轻言细语的安慰。
每当这时,秦淮清都会庆幸自己是个哑巴,不必开口找话题来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周宜然轻嗅着花瓶中打理好的成品,面上总算吝啬地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她将掉落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突然转换了对秦淮清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