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59)
陈安还想反驳什么,门却从外面悄然推开了。
他定睛望去,居然是程倩。
程倩见他直直地看向自己,便立即惊喜道:“陈哥醒了?刚好,我从家里带了早饭过来。”
陈安微微睁大了眼睛,贺璞宁早猜出他想问什么,随即朝他解释:“昨晚碰巧在医院遇到倩姐,她知道你住院了,顺路过来看看。”
“嗯。” 陈倩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姨妈这两天闹肚子,我每天都要来送饭,刚好也给你们带一份。”
陈安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昨夜的呕吐感还未散尽,舌尖更是阵阵发苦,他连张开嘴的力气都不想动。
但程倩已经放下了碗筷,动作熟练地帮贺璞宁摇起了病床,又把一侧的小桌板拉了过来。
她打开保温盒的盖子,里面是熬得软糯清香的小米粥。程倩早想到他可能不想吃饭,还特意带了几样自己做的榨菜。
面前的粥饭还飘着热气,小米煮得软烂粘稠,也不知道程倩早起忙活了多久。陈安终究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拿起了一旁的勺子。
程倩见他小口小口地开始喝,终于稍稍舒了口气,露出一个稍显欣慰的笑容。
趁着陈安低头喝粥,她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贺璞宁的后背,对他低声道:“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第36章
贺璞宁找了个托词,和程倩一起走出了病房。
他轻手轻脚将门关上,转过头小声问程倩:“怎么了?”
走道里来来往往地护士和病人,程倩环顾四周,说了句 “跟我来。”
贺璞宁跟着程倩走到一个无人的走廊拐角处。刚站定,就见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贺璞宁的面前:“这些你先拿着用。”
贺璞宁一看到信封的形状和厚度,当即明白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愣了一下,想也不想伸出手把钱推了回去:“姐,我不能拿你的钱。”
“是给陈哥治病用的。” 程倩有些着急地解释。
贺璞宁还是不肯拿:“昨晚我把店里的现金都拿出来了,这几天应该够用。户头上也还有一些固定存款——”
“拿着吧,小普。” 程倩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总有用到的时候。”
她执意将信封塞到贺璞宁的怀里,贺璞宁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甚至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到身后,一副严防死守的拒绝姿态。
“姐,真的不用。” 贺璞宁看着她,语气十分坚决。
看那信封鼓起的厚度,少说也有一万块钱。程倩赚钱不容易,她失去了双亲,又是南方人,孤零零地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北方来打拼,不仅每天起早贪黑地进菜摆摊,还要磕磕绊绊地学习和老北方们交流。这一万块钱,也不知道攒了多久才存到手里。
贺璞宁不敢碰,碰一下都觉得烫手。
沉默几秒后,程倩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就要将信封塞到他的臂缝里。
可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力气当然大得很。贺璞宁的手臂绷得紧紧的,程倩用了全部力气也没能拉动分毫。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推拉着,直到沉闷的一声响,谁也没有接住,信封袋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薄薄的信封破了边,里面大把的红色钞票悉数掉了出来,洒在医院褪了色的老式瓷砖上。
两人皆是一愣,慌忙蹲下身开始捡。贺璞宁飞快地一张张拾起,重新塞回到程倩的手上。程倩拗不过他,又担心手里的钱再掉出来,只能茫然地紧紧攥着。
突然间,贺璞宁看到一张钞票的上面落了点零星的湿润。
他正疑惑着,就看到有晶莹的液体顺着程倩的脸颊缓缓落下来,滴在她手里的钞票上。
“小普,你是不是介意我,喜欢过陈哥。” 她低着头,眼里噙着泪水,“我,我当时是有点傻,给陈哥带来了困扰。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你不要误会……”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璞宁喉咙发堵,像吞了颗酸涩无比的青果,连舌尖都带着苦意,“当时是我不懂事,说了很多冒犯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二人都是不善言辞的人。程倩看出贺璞宁的慌乱,她摇了摇头,眼睛轻轻一闭,泪滴就打湿了睫毛,又簌簌地滚落下来。
“我知道我的钱不多,但好歹能应个急…… 你别嫌弃。”
初到异乡举目无亲的时候,是陈安伸出了一只手,把她从那个脏污的菜市场牢牢地拉了起来。如今陈安躺在病床上,她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对命运的无力感好像再一次席卷了她。程倩知道钱不多,但她只是希望能稍微帮上一点忙,一点点就好。
“小普,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