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风雨(94)
他只顾着自己难受,把自己想成这段感情里的最大付出者,但就像赖东所说的,他付出的,方学勤也付出过了。
他四年来尽怪责欧母,其实是他亲手推走了方学勤。
方学勤跟着蹲在地上,哑着嗓子问道:“四年而已,如果我们熬得过来,我们就应该结婚了,那么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但现在你没资格来教训我怎样教孩子。”
里面的方悦早就被景子言哄住了,却还是担心地看着紧闭的门,听着外头激烈的争吵声。
景子言抹走她脸上的眼泪,像个小大人说:“没事的,我大爸爸和小爸爸也是那样吵架的。”他小声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别看我小爸爸总是好好相处的,每次吵架都是他吵赢的。”
方悦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大爸爸说话比我小爸爸慢,也话少,吵不过他。”
“那欧叔叔跟我爸爸吵架,是因为他要做我的小爸爸吗?如果他做我的小爸爸,我是不是就能不要妈妈了?”
“你妈妈很恐怖吗?”
方悦似乎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好像又要哭了。
“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的?反正你爸爸在,你就算见到你妈妈也不会怎么样的,你就不要让方叔叔不高兴了。”景子言在她耳边说:“你乖乖的,方叔叔才会给你小爸爸。”
“真的吗?”
“我小爸爸总是说只有我乖,才能买玩具的。”
门外的欧嘉良抬手捏了捏方学勤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喃道:“为什么我们就挨不过呢?四年、四年而已。”
他从脖子上解下那近日才重新戴上的银链,链上挂着一只戒指。
他塞到方学勤那同样带着戒指的左手,“这只戒指我实习完的时候买的,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不要紧,虽然现在我不能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是我会等你的。”
说罢,他就按着地板站了起来,进屋用同一种亲昵的手势捏了捏方悦的小脸颊,然后带景子言走了。
走的时候,他经过了方学勤身边,停了一停,强调道:“我对你的深情从来都不是装的。”
方学勤握紧了手中的戒指,理智稍稍恢复后,暗骂自己——
天啊!方学勤,你到底发什么疯!
68、【六十八】
晚饭最后还是没有吃成,方悦不会藏着喜悦,回家的路上牵着方学勤的手一蹦一跳地走着。
方学勤也掩饰不了低落的情绪,回到家里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饭都没有吃。
他盘着腿坐在床上,把那条项链放在面前,盯着,就像欧嘉良坐在他面前那样的盯着。
戒指镶了碎钻,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但是以当时欧嘉良的经济能力来说,大概存了很久的钱的吧,还是省吃省用存回来的。
——我知道你嫌我烦了!
他猛然记起刚才对欧嘉良的恶言相向,又恨不得咬断那条管不住的舌头。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那么竭斯底里后就是自责与后悔。
他抬起手甩了自己一巴掌,疲倦地往后躺去,拿过旁边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看着寥寥可数的几个号码,竟找不到一个能够倾诉的人。
连赖东都倾诉不得。
事情像毛线般卷成一团,乱糟糟的,理又理不清,解又解不开,从一个小球卷成一个大球堵塞在他的脑袋里,还在不断地卷着。
就在脑袋快要爆开时,他翻身坐起,然后抓起手机和钱包出门了。
他拦了一辆的士,回到画室。
那时欧阳已经从医院回来了,他坐在黑暗中,喝着啤酒,旁边还有两三排没有开的。
方学勤进门开了灯,见到欧阳坐在窗前,一脸失意,卻沒有安慰人的力气,只是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打开了盖在画架上的布,拿来画具就开始画画了。
他画画的时候是专心的,什么都不想,不觉已经画了一个多小时。
如果不是听到欧阳的抽泣声,他大概能一直这样画下去。
他转头看了看欧阳,只见他抱着画,流着眼泪痛哭。
“怎么了?”他放下笔,坐到欧阳身边,看着倒下的一个个啤酒罐,问道:“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欧阳摇摇头,哭得更加不能自已。
方学勤大概猜到是他女朋友出事了,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听他哭,听着听着,他忽然明白了那次车祸后赖东的反常,又想起了欧嘉良的紧张。
“她进了深切治疗部,手术本来顺顺利利,却无缘无故有细菌感染……”欧阳有七分醉,压抑不住悲伤,一个大男人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没事的,她肯定会好。”方学勤笨拙地安慰,但这种事哪会是三言两语能够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