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149)
说着我还向棠翎演示了一下我是如何走在悲惨上课路的,并表示现在这身高绝对是当时被迫害的结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棠翎便也不再坚持,起身走到了林聪旁边。
“你不会回一趟专门来看我的吧?”林聪思维跳跃地开口,然后又用一种十分惊怪的眼神上下扫了一圈棠翎,压低声音道,“我结婚了啊!”
棠翎猛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林聪偷摸地看了看我又看向了棠翎:“我说呢,以前那么多女生追你也没见你小子有什么反应。”
“我想想,小卖部给你送薄荷水的那个,网管的妹妹,对了,还有我们班那课代表。”林聪越说越起劲,“就是那课代表,我听说人追你追去广州了,怎么,还是没……”
再粗的神经也该触上警戒线了,林聪讲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噎得像个丧失言语功能的病人,整个房间瞬间陷进了旋涡状的沉默。
棠翎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始终神色未改,为了让林聪下得了台,眼神移上了楼梯边的婴儿床,“没听你说过。”
林聪顺着视线望过去,怔了怔道,“这不才知道吗,本来没想在这年纪要的。”
他一下瘫进沙发摇起扇子,讲话的口吻像个活了十个世纪的沧桑客,“有些事有些人,真的就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啊。反抗太累了,舞台都是留给呆逼小愣头青做主角的。我现在才觉得,学会接受一切才是正确的御敌之道。你想想,拿自己当个沼泽,来什么吞什么,这不比一拳打在棉花更让敌人恼火?”
棠翎冷声说还有没定性的小孩在,少在那里讲烂话。
听了这话我还往店里环顾了一周,最后懵懂地思索起这个“小孩”莫不是指的是过两天就二十岁的我吧?
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棠翎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决定自恋地从中品味出棠翎这人的阴湿占有欲,合着就只准他以身作则地荼毒“成年小孩”,不准旁人干涉。
这当然是不对的,剥削人兼听则明的潜在机会,他这叫邪教教主。
当我从泡沫一样的自我催眠中回神过来时,已经在门边找不见棠翎的踪影了。
我匆忙跟出来,只见到倒水的林聪,“林老板,棠翎呢?”
“买票去了?他说明天回趟县城。”
我有点空落落地站在原地,林聪以为我在客气,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了,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像是模糊地察觉到什么,我扭头问他,“刚刚怎么了?你说那个课代表追到广州去,然后呢?”
我其实问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不过可能就是什么白月光小镇初恋女友之类的情节,倒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可我不知道真正伸手触碰起棠翎的过去会是这样一件堪比自残的事。
“他没给你讲过?”林聪的脸上露出些难色,“我都还是听县上人说的,他才上大学的那年,我们初中那语文课代表专门去广州找他,约他出去见面,好像因为他那个时候刚拿到驾照吧,不知道怎么的就出了意外,那女生没救回来。”
“杀人原来是指这个……”我喃喃道,“所以他才会坐三年牢?”
林聪像是有些感慨:“我本来还一直觉得我蹲局子的可能性都比他大多了。”
“人有些时候倒霉起来还真是挺倒霉的。”林聪说,“你也不能说棠翎没错吧,那女生又做错了什么?这事以后,她家也散得不像样了。本来她爸在东莞打工的,可能也觉得挣了钱也不知道拿给谁用就回来了,现在就在县城上天天喝酒打牌。”
“……那家里不就只剩一个人了?”
“没,还有个儿子,不过也用不着她爸养,早不念书了。我上初中那会儿还差点跟他走一路,后来有次我跟他从街机厅后门出来,碰上一个来让他还钱的,没说两句他们就打起来了,然后我就眼见着她哥把人拇指都给剁了。我当时心想,嚯,这路子不对,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跑了。”林聪说,“我们哪有那魄力,正经网瘾少年,除了成绩差点以外跟那些混社会的还是有本质差别的。”
我抱着膝盖,脑子里乱成一片,以至于林聪在旁边又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却都无法将他们翻译成确切的文字。
“他会自责的。”只是讲着这样的话好像都是往心里划血口子,我又说,“他那么喜欢装高尚,那么喜欢当烂好人,这些年一定每时每刻都在自责。”
林聪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也想学会用叹气来给问题画上句点,以为真的能够让一切愁绪随气息飞出体外,然而事实证明就算我把肺吐空了,吐成干瘪的气球,难过仍然顽固地攀附在最深处,难过仍然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