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127)
我们走进河岸边这个废弃的下穿隧道,战壕似的幽暗,狭长通道里只剩下一盏明灭的暖黄壁灯。
这样窄小的地方却堆积了很多东西,满地杂乱扔着的喷漆、长着兔子模样的摇摇机座位、火箭头和竹扫帚。
两遍的墙上覆着很多涂鸦,其实严格意义来说多数都算不上涂鸦,只是乱写乱画。
棠翎坐在废弃的火箭模型残骸上,趁手机电筒看了看墙上的涂鸦,然后随手在地上捡了两只喷漆,拉起口罩,像是肌肉记忆一样用起蓝黄两色把那没完成的图样补了个整齐。
那是四个Bubble体的字母,可变形太厉害了,我没怎么认出来。
由于没有底漆,喷漆下流得很厉害,每个字都像是在哭一样掉着拖沓的泪串。
我走进了些:“这是什么意思?”
棠翎竟然说不知道,只说初学都会学这个t-up,上个人没喷完就走了。
我绞了绞脑汁,憋出一个:“你,你不求甚解。”
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我在地上只找到一罐还有存量的喷漆,是红色的。然后我在空白的旧墙上胡乱地试了一通,一下没控制好力度,瞬间就让这面墙从废弃的处境中得到了价值升华:它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凶杀现场。
我有点气馁地默默走回了棠翎身后,看见棠翎在刚刚补完的那幅旁边的空白上莫名又喷了一个词:“氧气”
我靠在他的身边,在蓝色的氧气右下方写上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呼吸”
棠翎写:“你”
我写:“我”
他写:“废墟”
我写:“星星”
发怔地盯住坑洼的水泥墙,我突然哭了,眼泪把口罩沿都染成深深的一片。我快要按不下喷口,最后只歪扭写下了:“我的小鸟”
棠翎写:“爱哭鬼”
我又写:“我被世界统治了”
他写:“永不存在的真理”
棠翎摇了摇喷漆,写:“曾经”
我写:“明天”
然而这个词语并没有顺利完整落在墙上,因为手里的喷漆已经只剩下空空的罐子。郁结不知从何升腾而起,我又犯起神经,把罐子丢到一边,低着脑袋一个人往前面去了。
我不敢回头看棠翎有没有跟上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也才发现其实我好像没想象中勇敢,没办法自然地面对起一份可以知晓终点的感情。
走到半途我停下来接了一个电话,是海湛打来的。他先是问我有没有找到棠翎,听见“好结果”之后便开心地对我说起了舍业寺重建之后的景象。
海湛其实比我还话痨,我们打了很久,听着他的滔滔不绝,我模糊地注意到墙上那逐渐向我靠近的长影。
棠翎一定不知道,我其实并不是总站在盲区里的。暖黄的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泼到另一侧墙上了,棠翎的长影就停在我影子后面不太近的位置,至少不会是抬手就能触碰的距离,过了许久,我瞧见那道长影轻轻抬手摸过了我影子的发顶。
用上烂话把海湛后面所有的长篇感慨全堵了回去,我把电话挂断了。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我转身走回到了棠翎的身边。
“海湛。”我解释说,“他说陆陆续续已经有很多岛民来过舍业寺了。”
没有在意话题转换是否过于突兀,我又说:“棠翎,你注意看过吗,今晚有没有星星?”
棠翎说没留意。
然后我说:“要是今晚天上看得见星星,你就让我和你一起走。”
或许这个举动会显得有些像是处心积虑,所以我试图修正赌局的公正度:“有单数颗算我赢。”
“光污染,广州不会有星星。”
“所以我和你打这个赌。”我说,“你不敢?”
棠翎垂眼喝了口汽水,不在意地笑了笑。
“棠翎,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总那么自以为是。”
“嗯,不好改。”
“不准改。”我说,“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棠翎没有再开口,只是陪小孩玩闹一般跟着我往前面润着月光的出口走去了。
穿出隧道的时候,我们一起抬头,在广州晴朗的夜里数到了二十一颗散落的星星。
于真理:谢谢你!广州市政局!
第49章
原来棠翎真的晕车。
由于启程匆忙没能有太多选择,我们去潮州的这两张高铁票并不在一排,是错着位背靠的,每张都属于各自的四人桌。
来的路上我就在研究哪个字母会象征着靠在窗边,结果随手抓来工作人员一问发现真有对上号的,而棠翎也好像一直没什么别的诉求,所以这张窗边票自然而然地就攥在了我的手里。
话虽如此,我却还是想和棠翎坐在一起,可在我提议要不要找人换座的时候,棠翎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