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期(148)
“我这一身的伤全是因为你。”陈觉的目光那么漫不经心,抱住他的动作也那么慢条斯理,语气却有些强打精神,“背上是你打的,你踹的,脸上是因为你挨的。”
看来是打疼了,这么计较。
陈觉的身体有点凉,骨头很硬,靠在头上硌得慌。宋珂静静地靠上去,没有办法抑制心底丝丝缕缕的愧疚,可仍然只是说:“不是我让你来的。”
“我自愿来的。”陈觉说,又笑了笑,“我自愿来挨打,自愿看别人亲你,心脏难受得要命还是想再多看你一眼。”
宋珂眼睛酸得睁不开,勉强抬起来望着陈觉:“所以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好长时间陈觉没有说话:“真的?”
“真的。”他轻轻吸气。
陈觉一动不动地倚靠在那里:“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我?”
他答不上来。
陈觉就又对他笑了一下:“是我自作自受,把你推给别人。”
卧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连窗外枝头的鸟叫都可以听得清。有细密的气泡从宋珂心底泛起,酸涩难言,难受至极。
陈觉久久沉默,又叫了他一声:“宋珂。”
宋珂动了动嘴唇,正想要说话,眼前光与影忽然明灭。是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秦彬凯在门口问:“你在打电话?我想煮包泡面你吃不吃。”
他猛地定魂,再回头人已不见。撑在床头,心里惨淡得像身处冰天雪地,语气却比之前更加淡然:“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后来走到客厅,地上摊着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秦彬凯正在一边吃面。他就到厨房去把垃圾归拢好,独自一个人提到楼下去扔。
夜里十一点,小区已经很安静。
刚到垃圾站附近,远远地忽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又瘦又高,背却微微地弓着。
怎么这样阴魂不散?
宋珂手脚冰凉,双手攥进掌心想让自己清醒过来,身体里的痛觉却越来越明显。
可是那个人也越走越近,后来竟然还跟他对视了一瞬。
他赶紧转身往回走,身体直打晃,胃部挛缩着。那人却在短暂停顿后跟过来,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宋珂。”
他焦急地按电梯,开门后灯光亮得刺眼,眼睛有片刻不适应,只能摸索着去按楼层数。
下一秒,一只手扳住即将合上的梯门。
抬起头看到陈觉还留有血渍的脸,霎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人几乎要倒下去。陈觉扶住他,满脸焦急。
“宋珂、宋珂?”
这嗓音仿佛隔得很远,轰隆轰隆的听不清,仿佛是在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电梯一层层升上去,他看着那个楼层的数字一次次地跳,心脏也怦通怦通地乱跳,最后只能咬住舌尖,靠疼痛来恢复清醒。
口中尝到淡淡腥甜的时候,终于到了家门口。陈觉扶着他掏钥匙,他把头微微侧开:“你放开我。”
“什么时候了还跟我犟?”陈觉似乎很生气,“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在家休息,要是我没有搬过来,你一个人晕倒在外面怎么办。”
他已经分不清真假,只能用尽全力喊秦彬凯出来,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陈觉身体骤僵,手蓦地松开,他趁机咬紧牙关靠到旁边的墙上。
头顶的感应灯照着他们俩,一个脸色铁青,一个面容苍白。
陈觉问:“今天晚上他差点强迫你,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宋珂却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不要再自以为是了陈觉,下次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我们就报警了。还有,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困扰。”
像是用极快的刀一刀斩下去,痛虽痛,伤口却极为平整,或许这样愈合的速度会快一些。说完他的声带还在微微颤动,仿佛用力过猛,一时之间难以平静。
片刻的沉默后,陈觉沙着嗓子:“我没有跟着你。”
多余的没有再解释。
冰凉的墙壁像是他们之间的某种隔阂,捂不暖也推不开。宋珂屏着呼吸一动也不动,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秦彬凯开门走出来。
“怎么了?”
眼前的场面令人很意外,可他毕竟阅历丰富,过去面不改色地架起宋珂:“还好吧。”
“没事,就是有点胃疼。”
说话时两人的余光可以看到陈觉。
陈觉没有看他们俩,只把钥匙紧紧地攥在掌心。他头发上还有凝固的血痂,一侧咬肌突兀地绷紧,太阳穴下的青筋蜿蜒暴露至耳后,相比从前当然是狼狈的。可是相比起这份狼狈,好像眉眼间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他与他之间终于隔着山长水阔,隔着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