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97)
裴延正闭目养神,闻言唰的睁开了眼,皱了皱眉,“你准备找谁带他?”
“啊?”李秘书愣了愣,“我的意思是...周达非将来可能会有一些经纪事务,公司一般都是安排专人处理,也带他熟悉一些圈里的,”
“你觉得谁能带他?”裴延直接打断了李秘书的话,不耐烦道,“要不你去试试?”
“.........”
裴延这会儿心气不是很好,“周达非在我们公司是个特例,李秘书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
李秘书沉默片刻,“我明白。”
裴延没再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心里却难以平静。
他很烦。
其实裴延知道李秘书说的是对的。他已经决定让周达非成为一个真正的导演,那么各类事务总要有人专门处理,现在很多导演也是有经纪人的。
裴延不可能永远把周达非圈在自己怀里,连他跟别人说句话都盯着。
未来的周达非甚至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团队,会跟很多不同的演员打交道,每一个导演都是这样的。
每想到这儿,裴延的心情就跟又希望孩子飞向广阔天空大展宏图又担心他飞着飞着就真飞跑了的家长一样。
裴延今天看见了毕佳佳去找周达非聊天。他当时隐隐不悦,下意识是想要找茬发火的,可碰巧听见毕佳佳最后那句话——不考虑前因后果,这就是句嘲讽。
裴延是个骄傲的人。他知道周达非也是,并会厚颜无耻地对周达非的骄傲感到骄傲,像碰瓷一样与有荣焉。
裴延曾经半开玩笑地承诺过周达非,任何对他有微词的人都可以消失。可周达非当时的表情不像是开心。
裴延能堵住悠悠之口,却改变不了事实如此。他自己要圈住周达非,又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评价他,并且是越来越不能容忍。
是裴延让周达非变成现在这样的。
周达非原本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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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达非今天一个下午都在画分镜。
尽管剧本不能改,但分镜仍旧可以影响故事的基调和人物的性格动机。
周达非今天终于找到了这个故事的切入点,有了自己看待故事的视角和态度。他是兴奋的,不仅因为《柠檬凉》的分镜终于画顺畅了,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导演对故事的“改写”能力。
哪怕是相同的剧本,也可以拍出不同的样子,彰显这个导演有无态度、态度为何。
周达非顿悟后甚至有些感激裴延对他的压迫。
周达非画得行云流水,横线都快飞起来了。修改时他画得简略,只标重点,一下午过去改了个七七八八。
晚饭时间,裴延回来了。他难得地没有把周达非抓下来陪他一起吃饭,而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吃了点,细嚼慢咽的。
周达非下楼的时候,裴延已经在喝汤了。
“老师,”周达非本能觉得情况有异,盛了碗饭慢慢在裴延对面坐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吃饭的时候才回来。”裴延说。
“哦。”周达非扒了口饭,眼睛却向对面瞟着,注意裴延的动向,“我今天下午改了下《柠檬凉》的分镜,有了点新想法。”
“嗯,”裴延点了下头,“待会儿拿给我看看。你最好能在去重庆前把这个画完。”
场面平和,对话正常,使餐厅的气氛愈发诡异。
周达非吃完饭,转身就要回书房去拿分镜。裴延直着背坐在他对面,忍了一个下午的话终究还是没吞下,“你今天跟毕佳佳聊什么了?”
“啊?”周达非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来,不暴露自己眼神霎时间的反应,“没聊什么。随便寒暄而已。”
他的脑海里高速运转着怎么编那种半真不假的瞎话,可有些话他说得再真,裴延也知道是假的。
裴延对周达非的糊弄并不意外,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他现在不太关心毕佳佳到底跟周达非聊了些什么,他更膈应的是周达非对他毫不信任,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卿卿我我,白天拿他当阶级敌人一样防着。
周达非身上强烈的抗拒气息让裴延不满,他抿着嘴咬了下牙,“你,”
周达非在裴延开口的瞬间嘴唇下意识一抖,裴延有瞬间起疑,随后忽的意识到:
毕佳佳最后一句话是嘲讽。
嘲讽。
尽管这个嘲讽未必有多大恶意,但周达非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踩的还是他最痛的地方——不知廉耻地向裴延低头。
他应当是羞于提及的。
裴延一句将将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被在舌尖猛的咬下,他心惊胆战地发现自己开始对周达非的痛苦感同身受。
周达非疑惑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