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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221)

作者:Klaelvira 阅读记录

无论电影、话剧还是音乐剧舞台剧什么的他都看过很多,一个作品落在他的眼里只剩下傲慢而世故地点评风格技巧与手法、高高在上地剖析创作者的动机、审视它是迎合哪种市场,以及最重要的:会赚钱还是扑街。

裴延在自己的领域被众星捧月,失去了被作品打动的能力。他已经很久没有怀谦卑之心去欣赏别人的作品了。

临出门前,裴延和往常一样穿上黑衣黑裤黑风衣,戴一顶黑色的帽子。他站在镜子前,喷了点香水,习惯性拿起口罩——也是黑色的,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这是裴延私底下出门的必备行头,他记得在重庆的时候,曾经被周达非吐槽过。

周达非吐槽的理由很简单:看过你的电影又不代表会记住你的名字,更别提你那张脸了。我都认不出你,你还指望路人能认出你?

裴延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把口罩摘了。

一年过去,上海已经再次入冬。裴延独自开车去看周达非最喜欢的话剧。他把车停在停车场,此时距演出开始还有四十分钟,再过十分钟就会开始检票。

裴延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看了会儿,门口检票的地方已经排起了队。

他不太自然地走向了人群,隔着快一米排在了队伍末端。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周达非如果来了,应该会是很显眼的存在。

可是直到裴延安检完进去,都没有看见周达非的身影。

大剧场分三层,一层门口有个不大的厅。这儿有供观众合影的海报以及一些官方的纪念品售卖摊位,很热闹。

纪念品这种东西,你喜欢那就是宝贝;不喜欢那就是割韭菜。

裴延路过摊位时看了两眼,有场刊海报明信片。他没买,直接拿着票从单号门进场。

来看演出的人大多是结伴的,独自的也有。

裴延个子太高,身材比例和仪态遗传自母亲,今天又穿了自以为低调实际上极其显眼的一身黑。长风衣很有俄罗斯风情,奥涅金剧中几乎每个男性角色都有穿。裴延听见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说他的黑风衣会不会是奥涅金同款。

“.........”

裴延的位置在六排,他要从入口的四五十排一直走下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但这年头的人都见过世面,大部分人也就看他一眼:哦,帅哥。

然后继续玩手机或者跟朋友聊天。

果然如周达非所说,压根没人认出他。

裴延在六排五座落座,时不时偏头往五排六座的位置看去。离开场时间越来越近,周围已经基本坐满,那个位子却始终是空着的。

裴延的心沉了几分。周达非那么喜欢奥涅金,如果他来,想必是绝不会迟到的。

剧场里的灯熄灭了,弥漫着的人声对话分贝骤降,随后变成窃窃私语。

裴延听见左边两个小姑娘激动到语无伦次,说为了看这场戏省了将近半个月的生活费;

而周达非依旧没有出现。

裴延对奥涅金的话剧并不熟悉。就在他边不死心地一次次往前一排六座的方向看,同时用余光留意大幕是否拉开时——柴可夫斯基的乐曲毫无征兆地骇然响起,俄罗斯的漫天风雪扑面而来,那是另一个版本的old French Song。

即使编曲风格截然不同,裴延也立刻发现是同一首曲子。

那首在影音室里见证过一个漆黑旖旎的夜晚的乐曲是它,那晚在重庆周达非坐在池塘边吹的口哨也是它。

大幕拉起,裴延的目光投向舞台,精致美丽的女孩跳着芭蕾,年老的奥涅金孤身垂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奥涅金里有少年人才具备的一往无前的爱和因爱而生的怯懦与勇敢,有爱带来的枷锁和发疯般的挣脱,还有青春消逝后不得已的妥协——有人埋葬爱情,有人埋葬梦想,总归什么不值钱就埋葬什么,到最后只剩下生活。

裴延看过这部作品,他的领悟力没有问题,他能看懂一切,但他对以上种种的知觉在这一刻前从未被唤醒。

剧场是伟大的。裴延在悠扬悲伤的柴可夫斯基里,隐约感受到了周达非对奥涅金的喜爱。

周达非对奥涅金的钟情源于作品又不止于作品本身,它应当代表了周达非心目中极端纯粹的爱、矢志不渝的梦想、彻底独立的自由和终身的美学追求。

它是注定消逝却永不忘怀的天真青春,周达非或许从来不曾拥有过。

但是今晚周达非没有来。

裴延感到可惜。为自己,也为周达非。

一曲奏毕。

舞台上,对白已经开始了。

“生活过、思索过,

就难免会对人类产生蔑视;

感受过,

就难免被逝去的幽灵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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