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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骑士(77)

作者:tecscan 阅读记录

「玛丽安,这些花边真美。」她说。「和裙子很相衬。」

然后我看见母亲的眼神,我无法形容那种眼神。布夏太太把手帕放在收银台上。这一切都落在躲在工作室门后的一双眼睛里。

在我长到足以操作缝纫机时,母亲的工作成为我的秘密娱乐。某一次我冷不防地听见身后有人说:「你裁衣的样子就像你的外祖父。」后来成为我唯一的亲人的外祖父,那是母亲唯一一次提到他,简短而晦暗不明。当时我没有追问,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再问出口。识字以后,我的热情从裁缝转移到书本里的世界,后来的几年间我漫游在文字创造的艺术形式中,裁缝成为儿时无所事事的游戏,只是,还是有那么一些时刻,偶然的惊鸿一瞥间我仍会震惊于一件绣着精致花纹的手帕,或者迷失在仕女摇曳的裙襬间。对我的母亲而言,裁缝连结着被她抛弃的过去与现在,连结我所不知道的另一个名字,在她成为玛丽安之前。

然而,人是否真的能抛弃自己的过去?指尖的血已经凝固,我不可抑制地颤抖。

人是否真能抛自自己的过去?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问──然后我看见奥托。

我的,亲爱的,美丽的奥托。

那一天我以为那个男人不会来。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将破旧衣物堆栈成一条被褥。他带来了三个罐头,一串香肠,两条火腿,几颗马铃薯,一些方糖,几根烟,几块姜饼和一瓶酒,还有,一套体面的旧衣服。我清楚那是套体面的衣服,虽然它们整整齐齐地迭着,但是衣服的袖口和手套的花纹显示它们不是胡乱拼凑。还有那瓶酒,不是装在水壶里的烈酒,而是以软木塞封口,未开封的葡萄酒。

「今天是十九号,再过几天就是平安夜。」这句话解释了那瓶酒和那些姜饼,他说:「我明天要离开这里,两星期后才能回来,这些东西足够应付了。」

「这里有一些食物券,也许你可以找机会去外面碰碰运气,买一些东西,这段期间几乎看不到盖世太保了,也不会有人通报他们。」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形状不规则的纸片一并留下。我恍恍惚惚,难以理解每个句子拼凑的意思。

「关于你的身分证明文件……抱歉,我还没能帮你弄到,最近风声实在太紧,成年男性身分取得尤其困难,他们把能上战场的的成年人──甚至青少年──都造册了,像你这样的男性没有入伍实在太启人疑窦,就算能够通过审查,要是身分伪造太逼真,到头来,你有可能被送上战场。我曾听说,奥地利有一个中国人会发签证,他们告诉我现在他不在了……我还在想办法,如果你相信我,请耐心等待,我会尽我所能。」

「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是我可以从黑市取得食物,我会尽力供应你的生活所需。还有,如果你有信得过的人,」他说:「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替你联络。」

他看着我,似乎期待从我口中听见一个名字,一个地址,或者是其他的。猛然间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哀袭来,我没有说话,在脑海中搜寻记忆的时候,那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强烈的苦痛。

然后,最令我感到苦痛的不仅如此。这不是真的,我并非一个人都没想到。

奥托.魏特曼,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中短暂浮现,随即被抹去。我只能承认,当我不得不回首过去的时候,他的面孔总是不受控制地窜出,当我被迫挖掘那些蒙上尘埃的旧日往事,他的模样永远干净明亮,停留在我们初遇的动人时刻。

离去前他说:「如果你想到了,再告诉我。」

也许他始终在等待我改变主意。

一直到他离去,反复地在我心中低喃,复述的,只有一个名字,奥托,奥托,奥托……

第53章 (五十三)《希特勒的骑士》

离开罗特魏尔之前,埃尔温去了一趟猎人小屋。那天下了一场意料之外的雪,却不太冷,四周的空气友善而温和,去程的路上,弗朗克与试图与雪进行各种游戏,时不时拉一拉埃尔温的围巾吸引他加入自己,埃尔温并非无动于衷,然而他感兴趣的只有揉几颗雪球往弗朗克脸上砸。

离开猎人小屋后,回到森林的小路上,他看见弗朗克靠在树上,无聊地用鞋子在雪地上不知道画些什么。埃尔温一出现,他立刻涂掉地上的字。

「你这次去得比较久,法国人还好吗?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弗朗克问了一连串问题,埃尔温只说:「他的胡子变长了。」然后开始认真思考给他一把刮胡小刀的可能性,以及这么做是否会有安全上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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