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谋杀博览会+番外(4)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浴缸里回到床上的,就像我不知道梦怎样开始。我还记得那双手,温热的,指腹摩挲着我的嘴唇,食指和中指并起撬开牙关,顺着舌面一寸一寸地向内深入,在压住舌根、引起我干呕的时候略微往回收,他在摸我的臼齿,像检查动物健不健康。口水从嘴角溢出来,我控制不住地想哭。如果有机会我就会求饶,不管那可耻与否,但我的嘴和声音都被他的手指堵住了。
“苏伊,”那人说,“我喜欢听你哭的声音。”
他的另一只手在我的胸口上作乱,好像要从里面挤出什么东西,把我的乳头拧得发红。我用力咬他的手,他就把手指抽出去,我以为这是结束,没想到趁我张嘴喘息的时候吻住我。
我没有再咬他,除了呜咽什么也没有做,他吻我的时候掐住我的脖子,虎口把喉结向内挤压,我的脸轻微地充血发烫,因为窒息而翻起白眼。过了一会儿,他松了手,任由我一把推开他、扑在一边大口喘息。他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拉回他的怀里,捏着我的后颈,摩挲着,既像安抚又像威胁。我没有反抗。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现在,我醒来,身上没有超出常规的疼痛,只有皮肤上粘腻着冷汗,嘴唇干燥起皮,好像一条死在地上的金鱼,鳞片灰白脆弱,散发出不详的腥味。
我习惯了宿醉醒后的感觉,剧烈的偏头痛,一晃脑袋就感到头晕目眩。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下床拉开了床头柜抽屉,等我回过神来,枪已经握在手里。我不信耶稣,但我愿意相信这是神的旨意:在这一刻结束一切。
我往左轮里填了一颗子弹,拉开保险栓,枪管抵着太阳穴,我今天把命运交给六分之一的概率,咔嗒。什么也没有发生。
让人沮丧的事情层出不穷。我经常想,人的一生好像一寸不断渗血的伤口,一串被暴雨抹去的脚印,一张不断出错的唱盘。
或者想象一缸金鱼——玻璃缸被砸碎,金鱼从里面漏出来,在地上挣扎,抽搐,弹跳,你走过去,抬起脚,地上只剩下一小滩碎肉,连着半透明的橘红色尾鳍。
妈妈。我喃喃自语,MA——MA——玛蒂尔达。
转动门把的声音。
布彻尔推门而入的时候,我刚刚把枪压在枕头底下。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也看着他,然后是一阵沉默。
我问:“你对你妈妈知道多少?”
“像你告诉我的,”布彻尔说,“她抛下了我们,那时候我还很小。她去了费城。”
不,我说,你记错了。她去了佛罗里达。
第5章
我坐在桌上和布彻尔一起吃早饭,我用勺子搅拌咖啡,小瓷匙敲在杯壁上,叮当作响。
“你刷牙了吗,爸爸?”布彻尔问我。
“呃,不知道。”
“张嘴。”
“啊——”我说,“我的喉咙有点不舒服。”
“喝多了就是这样的。”
布彻尔说。他盯着我张开的嘴看了很久,看得我很不自在。难道里面有一根菜叶或者什么吗?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乐的。
在他拿过我的面包往上面涂满覆盆子酱再递回给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没去上课?”
布彻尔叹了口气:“今天是礼拜日。”
哦,哦,原来是这样。
他紧接着说:“但是你要去一趟学校。”
“为什么?”
“苏珊有事找你。”
“你闯祸了?……哦!是你星期五打架的事?”
“可能吧。”布彻尔说。
苏珊是布彻尔的班主任,一个年轻的物理老师。我从自己的中学时代开始就有点怕老师,哪怕这个老师我现在得低头才能看见她的脸。
“我认真地跟你说,”我吃完早饭,点了根烟,半开玩笑地说,“要是你的苏珊老师告诉我的情况和你说的不一样,你就完蛋了。回来我要狠狠揍你。”
“真的吗?”布彻尔不置可否。他起身收拾盘子,还顺便从我嘴上抽走了那支烟,扔进沾了果酱的盘子里,烟头马上熄灭了。
“喂!”我说。
考虑到要见布彻尔的老师,我特地洗了个头、修好面,穿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叫了一辆马车驶向布彻尔就读的那所中学。
我走进老师办公室。
一个穿着橘色裙子的矮个子女人侧对着门坐着,戴着眼镜,俯身写着东西。才五月份的天气,她就迫不及待地露出小腿,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脚尖勾着高跟鞋,随着节拍轻轻摇晃着。
她很有女人味。正因为如此,我很怀疑,这种人适合给高中男孩做老师吗?我完全明白那群青春期男孩看见他们亲爱的物理老师白而丰满的小腿的时候在想些什么。甚至不需要很短的裙子,脚背绷起的弧度和皮肤上青色的血管就足够让男孩儿们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