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谋杀博览会+番外(21)
“怎么弄的?”
“关你什么事?”
亨特皱着眉看我:“你有病吧,白痴。”
他这是什么表情?他这是什么表情?他这是什么表情?亨特看上去不会超过25岁,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长辈。你不是英国人吗?难道你妈妈从来没有教过你,如果你长得比别人高,就不要再用鼻孔看人?
说真的,他的红头发和沾满颜料的衬衫和双手插兜的无所谓的姿势都太他妈的操了。我握住门把手,当着他的面狠狠摔上门,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打开门,在背后朝我吼:“你再敢走进我的院子,苏伊·赛德斯,我就一枪杀了你!”
回到家,我在玄关地板上睡了一觉,爬起来的时候酒醒了一半。我晕乎乎地想道,这不对呀。
现在花十分钟回忆一下我的计划:争取跟亨特聊几句,打探一下他对那天晚上的事知道多少。如果他不幸了解太多,就请他去跟佩特拉做伴。到目前为止我都没考虑过收买他的可能性。如果让他知道我儿子杀了人,还没等我掏出钱来,他就会马上打电话给警察,他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天啊。我无力地坐在地上,把手深深插进头发里,搓了搓。世界上有我这种怪人吗?一声不吭地敲开别人家门,又一声不吭地摔门离开,最后什么也没有问到?
我在印象里听见他威胁说再看见我就要开枪打我,他真的会的。可是我不得不再去找他,直到达到我的目的为止。
想来想去,我决定学那些友好的蠢货,用一盘什么吃的敲开邻居家门。我会做的东西不多,糕点只有苹果派,因为玛蒂尔德爱吃苹果派,很甜的那种。我从地下室里拿了一些不那么新鲜的苹果,切成小块,咚。咚。咚。每一下都好像要把刀剁进案板里。一不留神,我切到了自己的手,破口好像呼吸一样骤然张开,血流如注。我把指尖吮进嘴里,尝到血的咸味。我突然感到身心俱疲,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萦绕不去——就让他接受他该承担的后果吧,布彻尔。没什么可耻的,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赢家。就算回避了法律,报应仍然会找上门来,十年,二十年,比有期徒刑更长的一生……在监狱之外还有很多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桎梏;除了服刑之外,命运还有一万种方式要你偿还。
像心脏那样跳动的伤口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慢慢抽走了浑身所有力气。我的鼻子没出问题,我能闻到我身上的酒气,伴随着嗡嗡耳鸣的还有昏昏沉沉的眩晕。我轻轻放下刀,扶着流理台的桌面,身体不断向下滑,直到蹲在地上。我含着手指,自下而上地看着露出桌面的刀尖,好像狗的视角。
我甚至没给我儿子做过苹果派。
第19章
“叮”的一声,我戴上厚手套,把派从烤箱里拿出来。也许是因为烤箱太久没擦过了,扑面而来的是热气腾腾的混杂着陈年油脂和焦肉的气味,好像烤熟一具尸体。
我把苹果派装进盘子里,鼓囊囊的软派,里面填满了苹果和流动的糖浆,烫嘴,完全是玛蒂尔达的口味。我也不知道亨特爱不爱吃甜的,无所谓。
我端着盘子走出家门,推开亨特家的栅栏。在院子里游荡的小羊一听见响动,就吠叫着飞扑过来,这条蠢狗。
我看见窗口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不久,还没等我走到门口,亨特主动打开门,手里端着一把霰弹枪,当着我的面咔擦拉开保险栓,然后朝我微微一颔首:“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
老天,他怎么能真的抄家伙出来啊?我一下子给惊呆了,端着盘子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单词。亨特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
“你既然不说话,那不如这样,”他说,“我问,你答。”
我没有答应他!但是当他又一次问:“你的脸怎么回事?”我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告诉他,我和我儿子打架了。
“哦?你那个好儿子还会干这种事?”
我干笑两声,转开话题说:“我多烤了一份苹果派,还很新鲜。”
“无事献殷勤。”
“你要是愿意请我喝一杯咖啡当然更好。”
亨特脸上挂起一个讥讽的笑容。他伸出手来,我以为他是要接过盘子,虽然讨厌,还是勉强堆起一个笑脸——
他把盘子轻轻一拨,砰!一声,打碎在地上,苹果派也在地板上摔烂了,橙红色的浓糖浆从裂口溢出来。
我刚牵起的嘴角顿时僵在脸上。
“如果你被你儿子揍得没地方躲,你可以到我家来,”他轻声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但是我不吃瘸子做的苹果派。”
这句话好像一个耳光猛甩在我脸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看着脚边烂成一滩的东西和我鞋尖上沾染的糖汁,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像巨浪把我拍进海底,一时间耳膜胀痛,听不见嗡嗡长鸣之外的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