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声要仔细听，能听见争吵，汽车，萤火虫振翅，能听见风云变换，也能听见那些藏匿在房间里的窃窃私语。

路边的灯光会忽闪，云朵也会散开，不知道哪路神仙来吹了口仙气，天空干净得连颗星星也看不见。

贺狄回头看了眼还在床上缓神的周游，轻声关上浴室门去冲了个澡。

热水从头顶淌下来贺狄才像活过来了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莫名其妙地抽了口气，又飞快挪开了视线。

不管怎么说，周游的反应还是很强烈的。

强烈到这会儿都没缓过来，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贺狄有点儿不好意思承认，他这会儿不太敢出浴室，不管周游到底是怎样一个状态，只要他还清醒着，自己就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虽然这份不好意思在洗完澡之后荡然无存，但贺狄觉得自己还是害羞了一下的，和床上那位瘫着傻乐的狗……的人，非常不一样。

“别乐了，”贺狄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垂在床边的脚，“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傻乐呢，洗澡去。”

周游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贺狄出来了，连忙坐起来，眼神里还带着些闪躲，但嘴角的笑意还没收回去：“贺狄。”

“嗯。”贺狄应了他一声，掀开被子看看，还好，没弄到被子或者床单上，还能睡。

“我好像在做梦啊。”周游轻声说了句。

贺狄一愣，随即又缓过来，慢条斯理地爬上床，沉默了很久才摸了摸周游的脑袋：“瞎琢磨什么呢，赶紧洗洗去，一身汗。”

周游飞快应了句，扭头就冲进了浴室，冲进去没两秒又冲出来穿上鞋，再次冲了回去。

贺狄刚把被子拉好，看见他又冲了出来，有些无奈：“您练折返跑呢？”

“不是，”周游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满脸写着期待，“要我帮你吗？”

“帮我……”贺狄忽然反应过来了，但嘴比脑子更快，“什么？”

“帮你。”周游铿锵有力地说。

“……不用了，”贺狄把被子拉上来盖着，忽然有点儿不敢直视周游的眼睛，“洗你的澡去。”

“好吧。”周游的语气有些可惜。

等他进浴室，水声响起来之后，贺狄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叹完，水声又停了，探个脑袋出来：“真的不用吗？你明明也……”

“都多长时间了，”贺狄说，“你怎么不下辈子再说帮我呢？”

周游闻言又抿着唇把脑袋缩了回去，水声响起，继续洗澡。

周游洗澡很快，差不多就是冲了下，过了遍浴液就跑了出来，扑到床边掀开被子往贺狄身边一挤，身上还带着水汽，摸着湿漉漉的。他把胳膊腿儿都抱了上去，贺狄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过来：“勒死我算了。”

“不会勒死你的，”周游没松手，脑袋凑到贺狄那边蹭了蹭，“就抱抱。”

“啊，”贺狄说，“叠词词。”

“睡觉，”周游心情真的很好，说话时都是笑着的，尾音上扬，“晚安安。”

贺狄拍了拍的胳膊，看他实在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意思便只能将就，随他去了，闭上眼睛睡觉。

他一个人睡惯了，和另外一个人一块儿睡特别是搂一块儿睡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自在，基地的单人床本来就小，两个人一块儿睡翻个身都有点儿困难。贺狄半夜醒了好几次，总觉得不适应，但被人就这么抱着的感觉真的很舒服，不管什么时候醒来身边都是热乎乎的，背后也有东西靠着。

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每次他醒过来，悄悄翻个身的时候都能听见周游在身后轻声问了句：“醒了？”

他甚至怀疑周游是不是一晚上没睡着。

但那会儿困劲儿上来，贺狄没有回答他，能感受到的是周游搂在他腰上胳膊的重，还有身后身体的热度。

很安心，安心到贺狄后半夜再也没有醒过，也没做什么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醒来，外面就下了一场大雨，天空阴沉沉的，气温却没有低下去，处处都是湿热。贺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盯着窗帘缝看了很久，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是醒了的时候立刻闭上眼睛不动了。

周游似乎坐起来看了看他有没有醒，然后又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吻到鼻尖，又吻到嘴唇上，都是些轻柔到一触及分的吻，周游好像要把他整张脸都亲一遍似的，又把头埋到脖子那儿去蹭了很久，最后才恋恋不舍地起床上厕所。

贺狄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脸往被子里一埋，突然乐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想笑。

还没等他笑完，周游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来：“贺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