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罗文总喜欢用手撑着头歪在一边睡，此刻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此刻在他的手腕上，带着手铐。

再次松了油门，郑福昌将车偏向辅道，那里的车流少一些，至少没有刺眼的车灯刺激罗文紧闭着的眼睛。

他留意到，每每有氙灯的车辆从旁边车道迎面行来时，罗文眉头都会微皱。

这么想着，警车已经上了辅道，车速保持在二十迈，可就算再慢，也有到目的地的那一刻。

完全静下来之后，郑福昌的意识有些缓不过神——

他当时是如何用手铐铐得罗文，又是如何在鉴证科众人的目光中将人给带出来的？

——操！跟抢亲似的！

突然冒出来的调侃，看来效果不佳！

郑福昌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下，虽然车速不快，但罗文还是身子一个急栽，撞在了斜里伸出来护着他的胳膊上。

“到了么？”

“没。”

习惯性想抬起手摘下眼镜揉揉眼睛，罗文意识到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面上极快闪过一丝苦笑。

马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流，此时已近下班高峰期，车里是两个沉默的人，低着头，抽着烟。

罗文想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郑福昌按下中控将玻璃窗锁死，老胖不想过往的路人看到臭小子手上的东西，大队长更不想任何人见到这名破了许多棘手案件的大法医，此时带着手铐。

这个任何人，其中包括郑福昌自己。

第39章 地狱无门（十一）

惊雷轰鸣在耳边炸开，躺在房间地板上的陈睿风浑然无觉，丢在一旁的电话，从半小时前到此刻一直在顽固震动，他不愿理会。

坐起身，他趴在床左侧看着，这里依然保持着罗文睡过的痕迹。

伸出手去，陈睿风寻到几根罗文掉落在枕套上的头发，刚小心将其收好，门外传来重重敲门声，他依然不予理会。

找到多孔强光手电，陈睿风趴在地板上仔细搜寻，他想找到罗文留下的一切痕迹，哪怕再细微的痕迹他也要找到。

他想借此证明罗文来过他的家，睡过他的那张床，罗文来过这里……他来过……

就在不久前因为工作才会离开，罗文只是……去工作了。

视线逐渐模糊，亏他口口声声为了罗文寻觅三年，等待三年，可……

将罗文等来之后，拥在怀中之后，便是要罗文来承受这些不幸，甚至代替他去献祭么？

“我知道你在家！再不开门我报警了！你还好么！！开门啊！”

这个声音真烦。

陈睿风带着低冷的笑声打开了门，随即转过身继续趴在地上，搜寻着属于罗文的一切。

玄关的几个脚印应该是罗文的，他刚到这里的时候，脚步走得很急，目的地，浴室。

那时的罗文，他为何会那么急呢？

因为他想尽快清理干净身体。

罗文的身体怎么了？

因为在那辆车中，代替他成为了……不，不是代替他……

身后的抽泣声愈发令陈睿风烦躁，冷眸回望，他忽而笑了，“哭什么？你达到了目的，不是应该笑么？”

徐彤捂着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不……不是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罗文。”

陈睿风喃喃低语道：“我说过不想见你，永远不想再见到你……没了我，你依然很会保护自己。”

捕捉到徐彤准备踏入房门，陈睿风神情冷淡，“你们已经玷污并且夺去我心中的希望，此刻请你不要再玷污这里的一切，我的家，不欢迎非人类生物。”

紧抿着唇，他缓缓回身，再次道出的话语，仅余一声：“滚。”

非人类……生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凄绝笑声回荡在门外，徐彤笑得浑身发抖，极其失态，手扶着门框，她的身体开始下滑。

“你在做什么？”道出所问，徐彤看着寻宝般趴在地板上的人在又找到一根头发时，面带微笑甚至欢天喜地将之收进手中拿着的陶瓷罐子，她的笑顿转阴霾，“你以为留着这些，便可留下你们之间的永恒？”

陈睿风将陶罐抱在怀中，反复抚摸着，“我在为自己寻觅殉葬品，不久后，我的身体将与之同化为灰烬，你所说的永恒，这两个字对于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时间上的概念。我爱罗文，即使他不爱我，这已经是属于我的永恒。如果他也爱我，那么，这便是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永恒。自同归后，我们便可一起携手到另一个城市定居，那座城，只有我们两个人，再无其他。”

“你……你打算……你居然打算为他殉情……”

随着电梯门打开，沉缓高跟鞋声音传来，徐彤，包括在房中搜索的陈睿风也跟着走出来，两人一同看着缓步走来的女人，徐彤满面震惊，陈睿风显得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