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个高个子男生闯进了他的思绪，这个男生总是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从左侧面朝自己，但林湃有时候用余光看他，他又总是闭着眼。

“其实，鹤山高中也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糟糕。”林湃说着，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犹豫了片刻，接着说，“但如果能去更好的学校，复读一年也可以。”

董温文低着头，他音量很轻，甚至带了点颤抖，“我还是想快一点回学校……”

“那就回来吧。”林湃十分自然地说完了这句话，没有多问其中的原因，就像董温文也没深究他转学的原因。

董温文抬头，看到对方冲自己点了点头，很轻，但很坚定。

12、第 12 章

“欸！路口那儿停一下！”

国庆节当天，鹤山镇的人大多是往外跑的。

虽然也跑不了太远，顶多是年轻人相约去市里逛逛商场、中年人去周边看看山看看水，然后用「某某店真好吃」和「祖国大好河山」的主题刷屏朋友圈，但是从鹤山客运中心往外发的车，每趟都是人满为患。

许锐坐的是回鹤山镇的公交，车上除了他和像机器人一样握方向盘的司机，就只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老人把拐杖横放在最后一排，自己也跟着躺到了边上，占着三个座位呼呼大睡。

司机在路口刹了车，许锐已经在车门边等着了，车门刚一拉开，他就大步走了下去。

司机按下关门键，公交车又开始加速起来，越过了马路上铺的一条减速带。

老人颠簸了一下醒过来，抬头望了望窗外，她愣神的功夫公交车已经开出去了十几米，随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那拐杖急促地敲了敲车厢地面，“停车、快停车！”

在车上睡着导致坐过头的乘客，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熟练地减速停了车，或许是因为今天回程的路上不堵车，也或许是因为车上没什么人很清静，总之他没有不耐烦，而是十分耐心地等老人下车。

老人等车停稳才起身往车门走去，她拿着拐杖，但用处看起来不大，因为她走得很稳当。

她走到车门旁边，拎起了她放在地上的好几大袋子的食材。

“这么一大早去市里买菜啊？”司机搭了句话，他看着老人两手提得满满当当，那根拐杖被握在了手里，反倒有点累赘。

“我们这边的海鲜不够新鲜，那边的菜市场都是早上刚拉来的，更新鲜。”

“怎么不多找个人一起去，一个人拎这么多东西。”

“家里没人，我一个人够了。”老人笑吟吟地应着，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公交车的两级高台阶。

许锐刚完成了一个星期的集训，赶上国庆节，给放了一天假，明天就要接着回去魔鬼训练。

他特意挑了个离家远的下车点，按亮了手机屏幕，才刚过八点。

这个点到家里大概率会看到的有两种情形，一是家里空无一人，何慧赌了一整晚还没回来，二是何慧刚回来不久，指不定带着一身酒气，在哪里睡得鼾声大起。

就算是他这样天天都在运动的人，这么一个星期下来，也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得劲，他实在不想回到家里再和何慧吵一架，于是在前面路口换了个方向，索性不回家，往学校走去。

半路上，一辆从鹤山镇往市里的公交迎面开来，许锐往旁边让了让，顺便抬头看了一眼。

公交车车身摇摇晃晃，除了最后一排，前边的窗户都打开着，能看到车里人头攒动，没什么移动空间，站在过道的乘客，几乎要把脸贴在车厢壁上。

运气好有座位、座位又靠窗的人，大都面向窗外，勉强避开车厢内污浊的空气，风灌进去，把他们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许锐心想，明天应该早点去客运中心抢座位，不然一路站着，跟公交车一起颠簸也就算了，万一没赶上车，集训迟到了，自己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这么想着，最后一排的窗户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林湃白皙的皮肤一下子就在整车人里脱颖而出，他戴着白色的耳机，正看着前面座位的椅背发呆，车窗外的风吹起他短短的刘海，仿佛周围挤得汗流浃背的人都离他很远很远。

许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公交车就已经开过了，他回头瞥了一眼车尾，转身继续朝学校走去。

——

第二天，许锐果不其然还是睡过头了。

枕头边的手机设置了闹钟，嗡嗡嗡地震动个没完，许锐懒得睁开眼睛，伸长手臂在床边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他按了一下开屏键，几乎就是在振动声停止的瞬间，他又睡了回去。

又过了十分钟，许锐才勉强睁开眼睛，他举着手机看时间，屏幕里显示了一排「已错过」，一共设置了五个闹钟，他刚才按掉的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