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僻(140)
“不是你他妈挑的头吗,怪谁呢。”蔡迎港一脚踹他一个趔趄,“话说回来,严哥到底跑哪儿去了?都十二点了,闹也闹够了,我们该走了吧。”
“你们走吧。”楚沉说,“他在楼上,已经睡着了。”
那俩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异口同声道:“楼上?”
竟然还睡着了?
这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楚沉点了一下头,“从这儿出去左转,大概走两分钟会看到一条三叉路口,在那里可以打到车。”
“就没有留宿这个选项么?”蔡迎港问,“这么无情?”
楚沉没吭声,倒是林若萍恰好从屋里出来,听见他的话,笑着说,“当然可以留宿啊,不过我们这儿都是小床,你俩看看能不能将就将就。”
将就自然不可能将就,院里的床是给小孩子睡的,他俩躺着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两人帮着扫完地,给庄严发了条微信就走了。
楚沉把吃饭用的桌子搬进厨房外间,这栋房子在深夜某一刻突然进入以往的沉寂,偶尔能听见桂花巷口传来稍显急促的小电驴的喇叭声,这种声响一闪而过,余下林若萍时不时轻微的咳嗽声。
“周六去趟医院吧。”楚沉来到厨房,望着她略微佝偻的背影。
林若萍闷着不回答,艰难地想把涌至吼间的痒意憋回去。
楚沉顾自道:“我和李医生约好了,那天他会空一段时间出来,你别忍了,没必要。”
林若萍缓缓点了点头,不想把话题落在她的病上,她着急地搜罗着新话题,几秒后终于想到了一个,“你和小庄走得挺近吧?”
楚沉:“……还行,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庄这孩子人不错。”林若萍说,“我看得出来,他家里条件好,身上穿的一看就不便宜,这样的人,不嫌你,也不嫌我,不嫌咱们院子。”
楚沉怔了一下,眼皮下垂,视线落在水泥地面,他陷进短时间的回忆里,但很快拔出,“他……偶尔确实挺好的。”
“就今天,为了给你过个生日,他好几天前就跑来跟我说是有个什么惊喜,让我配合。“林若萍看他一眼,”你也看到了,今天这桌上那些吃的用的,那棵老高的树,那么大的蛋糕,全是小庄付的钱,我吧哪儿能让他一小孩弄这些,想着把钱还他,可是呢,这小孩死活不肯收。”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忽地笑出了声,“跟你说,这小庄在家会不会是个小少爷啊,就电视里演的,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种。他今天洗菜,我亲眼见他洗好几回,那水一盆一盆地换,结果我拿起来一看,这叶子还沾着泥呢,也不知道洗半天到底洗出什么了。”
“应该吧。”楚沉晃了一下神,心底某处动容片刻,他抬手看一眼时间,估摸某人洗澡洗得差不多了,于是道:“明早上有课,我先睡了。”
“行,去吧。”林若萍刚说完,又问道:“唉对了,小庄哪儿去了?”
楚沉已经走远了,清亮的低音从门外传来:“楼上。”
……
寒气从四面八方逼来,楚沉握了一下冻得通红的掌心,整颗心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加热切,像是被一股带着温度的气流包围,压得人晕头转向。这种冲突的感觉很神奇,就好像浑身都是冷的,只有心是热的。
他回到房间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庄严安静地躺在上面,身上穿着他的卫衣,应该是自作主张在衣柜里找的,看样子是睡着了。
楚沉没追究衣服的事,抓着被角盖住庄严露出来的双肩,而后自己找了件衣服,进卫生间洗刷掉一身疲惫。
出来时带着满身氤氲的潮气,他飞速擦干头发,把毛巾叠好放在桌边,看时针转至一点,他拔了挂灯和圣诞树的插头,房间霎时落入黑暗后,摸黑爬上床。
这个房间的布局很巧妙,床边便是嵌着三扇窗户的窗口,窗帘是纯白色,在深夜里什么都掩不住,属于深冬的夜色在一分钟后充斥着整个房间,人的视野同时恢复清明。
楚沉小心翼翼地翻了两次身,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心下莫名其妙的滚烫,刺激他的脑神经愈发兴奋。
最后一次,他翻身面对着似乎睡得很沉的庄严,目光也在不久后下垂,降落在某人微张的嘴唇上。
庄严是个闹腾的人,至少在楚沉看来是。他像个任性的话唠,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找不完的岔,自从这个人出现,他的生活就一直闹哄哄的,没有一刻安静过,但细细回想,他居然从没觉得讨厌过,哪怕只有片刻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而现在,说不清是无奈还是纵容,他竟然不知不觉就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