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中烧+番外(49)
他猛然停住了脚步,身边的青年人又向前走了几步才慢慢停下,他没有回头,仰着头看面前的建筑,两人已经走到了柏油路的尽头。
“如果我还在的话,应该会考上这样一所大学,你会来送我,我们会一起走到图书馆前,那时候你应该也老了。”
何满怔怔站在原地,这里能看到青年穿着浅蓝衬衫的背影,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他对眼前这个人再熟悉不过了,从他出生,到啼哭,再到离开,最后到郊外山上的一方坟墓,何满都一直记着,他不是没想过儿子长大后的模样,也不是没想过他会长大成人,独自离开,留自己在故乡变老,但这些想象都止于他离开的那一晚,那晚辛恩谢一直没回来,何满坐在医院的急诊室门口,所有的记忆和期待都随着黑夜一起去了,黎明的光洒下来,他才站起来,发觉眼睛模糊到看不清升起的太阳。
“你已经不在了。”何满的嗓子有些堵,他仰起头,看向青年略显青涩的背影。“再说开学是在秋天,我们不可能在春天见面。”
青年轻轻笑了一声,喃喃说着。
“这样啊,我还以为所有好事都应该在春天。”
他向后撤了一步,转过了半个身子,何满猛地别开了脸。
“你不想看我一眼吗?我应该再也不会来了。”
校园里起了风,路边没开败的桃花沙沙地响,何满看向远处模糊的蓝天,喉结抖了下。
“不。”他迅速答了一句,声音比想象中平静些,“别这样,我不敢。”
他吸了口气,把喷涌而出的感情强压回去,只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懦弱又好笑,何满没转头,感觉到那人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慢慢移开了。
“当然我也可能长成不如意的样子,带着满身流言蜚语离开,那样你还会想念我吗?”
“我也不是个如意的父亲。”何满站直了身子,“我会一直想念你,然后努力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风停了,他听到那人带着笑意答了一声:“好。”
他转过身,背对着何满,把脸面向前方。
“你该走了,沿着来的方向回去,有人在等你。”
何满转了头,来时的路看起来一片光明,但却怎么也看不清尽头。这一刻他忽然害怕了,猛地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却只看到了一片空白,刚才还在的图书馆消失了,路两端都变成了一望无垠的平原,只剩他站在路中间。他在路当间踟蹰了一下,最后把脸转向了来时的方向。
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紧接着脚下的地颤动起来,他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脸向下砸向地面,跌倒在一片下坠的黑暗当中。
何满在沙发上睁开了眼,意识到自己正枕在扶手上,这里没有学校,没有柏油路,更没有梦里的人,他想重新闭起眼睛,却听到有什么在自己身后炸响了。
“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
他盯着沙发背上的花纹,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声音的来源。
“我还是在等待,等待我的爱——”
伴着歌声来的还有一串凌乱的脚步声,那人从浴室一路跑回了客厅,噪音的源头被他匆忙拿在了手中。
“你快回来——”
在下一段前奏开始前,他终于按下了挂断,何满吸了口气翻过身,正对上拿着手机愣愣看着他的辛悲慈,这人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
“你醒了?”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何满的思维在古怪的梦境和震耳的铃声中跳跃了几次,最后选择了停下,他应了一声。辛悲慈只穿着内裤,上身套着皮衣外套,头发湿漉漉的向后梳着,发尖还在滴着水,一副刚从花洒下跑出来的样子,他蹲在矮桌边,手里拿着红白相间的诺基亚,视线跟还没起身的何满平齐。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何满缓缓起了身。
除了突然惊醒带来的不快,还充斥着怅然若失,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天,意识到自己已经睡到了黄昏,梦境中的一切像水一样迅速流走了,他眨着眼把脚挪到了地上,辛悲慈已经套上了裤子,正把一条毛巾搭在头上。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吗?”
他被何满忽然的发言问住了,摇了下头。
“我那时很需要钱,我父亲一直在医院,我还需要念书。”
辛悲慈看着他,擦头发的手停住了。
“所以我才去拍没人接的电影,还考了教师资格证,去给附近的孩子上课,我以为他快好了,我以为我有广阔的未来,直到我毕业的那年,他进了重症监护室,时睡时醒。”吃肉+管理三二:伶衣/柒伶^柒衣"寺六、
何满拿过一边扶手上的衬衫,慢慢穿上了袖子,眼睛还在看着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