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中烧+番外(2)
直到这天,那个本就摇晃着的讲台终于寿终正寝了,轰的一声化为了木屑翻飞的一地零件,何满捡了根木桌腿,他抓住上头的铁钉用了力,把它拔了下来,铁钉砸在后头的黑板上时有声脆响,紧接着就是几个顶嘴学生哭爹喊娘的叫声。
最后这事怎么了结的没人知道,不过那几个惹事的学生再也没来过。
他打人那天警察来了一趟,把几个作证的学生叫去谈了话,还顺便收走了散架的讲台说是做证据,唯独那根拔了钉子的桌腿被留在了角落。何满还是每天照常来上班,只是再也没人敢在他的课上闹事了,别说闹事了,他的课上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不发一语。
有靠山,真动手,这样的老师再野的学生也不敢惹——但今天第一排趴着的学生,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关系,班里的学生都清楚,于是他们看到何满去捡桌腿时,都自觉自动地向着两边挪。
左边学生说:“这人我们都不认识。”
右边学生应:“我们刚进门他就在这睡着了。”
何满走到趴在桌子上的学生前头,对着他脑袋边的桌面就是一脚,师专的桌子是用铁螺丝固定在大理石地上的,这一脚踹得连桌带椅差点儿一起蹦起来。
趴着睡觉的学生终于醒了,但他似乎不是被踹醒的,更像是从美梦中被清晨的太阳唤醒,他把扣在头上的卫衣帽子向后摘了下来,帽子下是一头染得火红的头发——这必然不是学生能染的颜色。
人虽然起来了,但他还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用手揉太阳穴。班里没人敢说话,只剩下走廊卷进来的风声,风吹着教室的双开门响了几声,那人总算把眼睛睁开了。
跟他一起醒的还有他放在桌上的诺基亚手机。
那款诺基亚是04年夏天的的时候上市的,红边灰键盘,两个角尖两个角圆,说是功能好,但估计过去人也没记住,唯一让人印象清晰的就是大到课间操广播一般的彩铃声。
“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
红头发这下清醒了,他开始在兜里翻找,左兜找完找右兜,接着站起来摸索牛仔裤上的口袋,最后他低头看到了桌角的手机。
“我还是在等待,等待我的爱——”
下一句“你快回来”唱出来前,电话终于被挂了。红头发个子挺高,穿着连帽衫皮夹克,头发揉乱了,像一簇刚生起来的火。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扛着棍子看他的何满。
接着他像拉家常一样说了句:
“你怎么来这么慢,我这都等半天了。”
说着他开始左右找座位的出口,但是他两边都坐满了学生,现在对着抄着法器的阎罗王,没一个人敢动地方。
红头发又问了:
“姐夫,你咋拎个桌腿子?”
第2章 第2章
何满现在住的房子不算大,八十来平,是他和辛恩谢结婚时单位给分的婚房。虽说面积不大但朝向好,坐北朝南,下午时太阳正好能照进挂了两人结婚照的卧室。
他第一次见到辛悲慈就在这间卧室。
现在辛悲慈正在厕所洗脸,今天外面风大,卷着沙土吹了一路,不过何满载着他开车回来时关了车窗,想必是来师专的路上吹的灰土。
至于为什么来师专找他,何满没问,问了一定没有好事。
辛悲慈是他结了五年婚的妻子的弟弟,也是被整个家族放弃的,不成器的一块边角料,就像是师专教室里半死不活的木板讲台,不过辛悲慈在被自己家人一脚踹塌前远走高飞,飞到了东北熟人当家管不了的香港,但是他偶尔也会回来,就像洄游的鱼,每次家族里婚丧嫁娶,或者有大事发生时,他就会穿戴体面地出现在合适的地点。
五年前婚礼当天,何满一进婚房就看到了坐在床沿上的辛悲慈。
那时候是春天,五月初七刚过了端午,东北的天气开始转暖了。婚礼从早上六点就开始操办,何满一路晕头转向跟着化妆师走,快到娘家才发现没拿进门的红包,他自己开车回来了,到新房看到门开着,一个穿夹克梳油头的男人拿着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婚纱照,坐在绣了大牡丹花的丝质床罩上,那时他还没染成红头发,他说:
“姐夫,祝你新婚快乐。”
何满和这个只活在家族传言中的小舅子从来没见过面,他也不知道,这个身影被家族影集剪去的人竟长得这么入眼。
他穿着件绛紫色的夹克,里面是开了领的白色衬衫,中间还夹着条印花长丝巾,打扮像是《家有喜事》中的张国荣,但是他身上的香水气味又充满了实打实的男人气息。
这人一只手向头侧划着梳了油的头发,狐狸眼上下打量了何满,他站起来,脸小又漂亮,个子很高身材也结实,乍一看像是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