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神十五日(55)
巴菲店奉行先付款后交物的原则。打出的小票被送到聂言手上,还没等他细看上面所点内容,他已经为纸票的长度所沉默。在粗略扫一眼上面的内容后,聂言感到一阵牙疼,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怎么点那么多?你又想像上次那样头疼吗?”
正在慢吞吞喝着茶杯中温水的阿尔忒弥斯满不在乎:“这次又不是半个冰柜。”
“但是,”将小票亮在阿尔忒弥斯眼前,聂言虚指几处,“点了那么多高糖分甜食。阿尔,你应该也知道摄取过多糖分会怎么样吧。”
“会蛀牙,会形成胆固醇结石,会糖尿病。”阿尔忒弥斯回答,又补充说道:“可是,比起被他们管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宁愿就这样。”
说到这,阿尔忒弥斯厌恶地皱眉,尖尖的牙齿暗地里咬住内侧的唇肉,尝到尖锐的痛楚和隐约铁锈味。
“不行。你要健康、好好地活着。”聂言焦虑的话语脱口而出。他现在真的一点都听不得关于阿尔忒弥斯负面的,不好的言论。
“我又没说我不想活了......你今天怎么了,又有事情瞒着我吗?”
阿尔忒弥斯蹙起的黛眉没有松开。太奇怪了,聂言今天的行为堪称反常,比之前都要管着自己,好像自己只要离开他一步,只要稍微放纵地满足一点自己的欲望,就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似的。那点反常很小,却像夜里蓝色的萤火,让阿尔忒弥斯不可忽略它。
“是科研院吗?还是那群人?”见聂言没有搭话,阿尔忒弥斯把可能的原因都说了。
“没有。”
人造神明的洞察力强得离谱,往往都会在蛛丝马迹上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在情爱方面,就像个荒漠,无论有多么明显的迹象摆在眼前,阿尔忒弥斯都不会往这方面想,除非聂言向他挑明。
这次偏偏就在情爱方面。聂言想阿尔忒弥斯安全地,无忧无虑地,在他纵容和疼爱中成年,然后长大。这个过程不会关乎限制与病痛、死亡。但阿尔忒弥斯就是不明白,除非有人挑明。聂言放下杯子,抬头环顾四周:服务员来来往往,视线所及之处的背景均有旁人的装饰,阿尔忒弥斯警觉得像即将伸爪的野猫。
现在的诡异气氛怎么都不适合挑明心思告白这样神圣庄重的仪式。
两人之间疑云层层,直到另一边的服务员把巨大的圆底巴菲杯摆在阿尔忒弥斯面前,后者的目光扫到装饰漂亮又豪华的甜点后,脸上警惕的阴霾一扫而空,重新满足地睁大眼睛。
阿尔忒弥斯点的雪球很多,光冰激凌的颜色就能满足“五颜六色”的定义。不同颜色的圆球被人由深到浅堆得冒出杯沿一大截,满满当当的,其上还被挖空心思地插入大小不一的蛋筒和巧克力棒,洒满颜色不一的软糖与碎屑,摆着不同的水果,淋上色彩鲜艳的糖浆。阿尔忒弥斯是看得眼睛亮得像明亮的星星,聂言则是光看着就觉得甜腻到后槽牙刺痛。
服务员又在阿尔忒弥斯面前放上一个小杯子,里面装着一球咖啡色的雪球,简单用几根巧克力饼干棒装饰一下。等服务员走远后,阿尔忒弥斯把被杯子推到聂言面前。
“如果让你只能看着我吃的话,好像不是很礼貌。”面对聂言投来的不解目光,阿尔忒弥斯解释道。
“我不喜欢甜食。”
“真的吗?”阿尔忒弥斯抿唇,拖长声音提醒,“那我的泡芙去哪了?”
“牙尖嘴利的。”聂言发觉阿尔忒弥斯对随便动买给他的甜点一事特别耿耿于怀,除了用眼神谴责还会拿语言转弯抹角地损人,干脆伸手越过桌面,轻轻敲了阿尔忒弥斯额头一下,在猫炸毛前将勺子塞进他手中,“雪糕要化了。”
少年鼓着气去勺他的雪球。聂言也打起兴趣挖了几勺自己杯中的咖啡色雪糕。他本以为以阿尔忒弥斯的嗜甜程度,为他选择的那份会甜腻得呛人,可出乎意料的是,略带苦涩的咖啡完全中和糖浆的甜,不可思议。
很快解决雪糕后,聂言抬头,看到阿尔忒弥斯在巴菲杯后面看着他。
“怎么样?”
少年满怀兴趣地观察对面人的反应,在与聂言对视后,咬着还沾着糖浆的巧克力饼干棒冲聂言眨眨眼,露出自得的微笑。
那笑容太过漂亮,耀眼得像驱散暴雨阴影的骄阳,但聂言被更为美妙的事物触动。
阿尔忒弥斯心高气傲,脾气对人阴晴不定,却总会为聂言准备点出乎意料的惊喜,比如之前的意面,现在的完全不腻人的雪糕。就像照顾了一只高傲美貌的小猫很久,现在它主动跳到怀里。阿尔忒弥斯会带来这样突然的惊喜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