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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神十五日(18)

作者:被好友寄养小美人之后 阅读记录

更别提抑制器抑制机制带给他的感受了,每一次都让他感觉仿佛头部与身体从中分裂成两半。

他用精神力把小碎石弄出拖鞋,扔到远处树叶阴影中,伸直双腿,仰头眺望渐渐变得更加昏暗的上空。

有时他会想,也许他不是人造神明,没有经过那些改造,就不用遭受这样的痛苦。但更多时候他会考虑,如果他不是,那他会怎么样生活,他还会存在吗?

他既想拥有超强的感受力去感受万物,又希望能像普通人一样不被看管和拘束,不用受感觉的折磨。两种互相对立的愿望是他的贪婪,也是他的不可能,他的矛盾来源。

他坐在那想着,直到后背被热出的汗浃湿。

今天天气闷热得异常,有着黑云压迫的窒息感觉。空气中的水汽也比平时多,潮湿又温热,粘在头发、皮肤上很不舒服。

他知道要下雨了,他应该走开、找个地方避雨,或者回聂言家里。

阿尔忒弥斯在两者之间权衡一下,果断选择了第二种。跑出去的后果无法估计,也许他能安然无恙地存活,但发现他离开聂言家的科研院会重新来找他,带他直接回科研院。至于回了聂言家嘛……

他咬住右手食指,轻微的刺痛暂时顶替烫伤的不适灼烧感。

聂言看上去是在管着他,却实际上是在纵着他。在聂言家里,他的味觉能免遭折磨:他能尝到甜炼乳醇厚的奶香和甜味,谷物被做成蛋糕与面糊时熟透的暖香,肉类浓郁的鲜,连他一直讨厌的蔬菜也能变幻出甜美的味道。他厌恶呛人的烟味和啤酒的苦味,排斥番茄的铁锈味,自此之后再也没能在聂言家里寻找到它们的踪迹。锁上的冰箱他随时可以把密码锁解开,聂言从锁上起就没有更换的打算。如果他想去其他地方不再局限于长沙发和客厅,聂言想必也会答应他的。

他决定在天亮后回聂言的家,像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像丛林里迷路的人在密林里寻找出路,左脚右脚交错前行却最终兜回原处。

不过他想先尝试淋一场雨。

*

聂言被窗外沉闷的雷鸣和下雨声吵醒时看了下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上午六点二十六分,差不多到他起床的时间。

他翻了个身,听着外面雨滴敲击玻璃窗的声音,感觉这声音很沉重。

这雨下得有点大。聂言再次闭着眼睛,进行判断。声音太响了,不知道会不会吵醒阿尔,他对气味和声音好像有点太敏锐了。

下雨天会刮风,气流会把屋外闷热的潮气带进屋里,即使关了窗。这种天气总给聂言沉闷不愉悦的心情,所以他会在下雨的日子里准备暖和饱足的食物。若是这样,他就得早点起床,以便阿尔忒弥斯能准时享用到热乎的早餐。

聂言坐起来,还带着些初醒的茫然和对下雨天的不爽。但当他看到床上被子被掀开,里面的人不见踪影时,所有的情绪都和开锅时的蒸汽一样蒸腾干净。

他跑出卧室,叫着阿尔忒弥斯的名字。客厅里没人应答,卫生间和厨房空无一人。聂言站在玄关前面的走廊,检查到麻醉针发射装置外壳完好无损地留在原位,里面所有的电路与咬合位点被拆得一干二净。

不是外人入侵把阿尔忒弥斯带走的。聂言放下检测器,手指在发抖,掌心布满冷汗,脑中却在飞速分析。如果有人进来,又不是像薛迎那样的人,必然躲不过他的埋伏装置;而且他们一定会发出声响,自己浅眠,肯定会赶在他们进卧室前醒来;这个拆卸装置手法的水平高于任何人,无论是他还是薛迎。

是阿尔忒弥斯自己跑出去的。聂言得出结论同时,心沉了下去。

阿尔忒弥斯不熟悉周围的环境,没有生活经验,没有处世经验,即使是能力超群的人造神明那又如何?被养在笼子和他人看管里的小猫连泥泞都没有涉足,没有真正见识过社会上隐藏的污垢,况且他的长相……

聂言打断自己胡思乱想,赶在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上来时,他从鞋柜后面抽出伞,出了家门。

他会去哪?聂言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索阿尔忒弥斯的去向。渐渐的,有了思路。

他去不了哪里。现在的居住地以圆形区域划分,在边缘设有认证点与把守出入口的专人,没有终端身份证明不会放行,如果有人想强行突破,全区警戒都会拉响,所有住户都能得知;居住地里安置大量的民用监控,它们会负责记录时间与录像,顺便指路,只要阿尔忒弥斯没对它们动手。

现在他最紧要的,是赶在阿尔忒弥斯淋雨感冒前找到他。

聂言撑着伞,一路走到离体育场最近的那只金属鸽子面前,询问那只人造鸟:“你好,请问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朋友吗?高高瘦瘦的,留长发,银色,有点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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