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下课铃打响了,李子超从前头溜达了过来,叫向荣一块去吃午饭,现如今天已经开始热起来,大伙都懒得出外觅食了,于是就决定在清真食堂先凑合一顿。
“要不要叫上那位?”李子超朝周少川坐的方向努了努嘴。
要叫也得人家肯赏脸啊,向荣摇头说算了:“他也不爱吃食堂,赶紧走吧,去晚了一会儿连肉星儿都见不着。”
说着,人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还没等他把书包拎在手里,就听李子超极尽夸张地惊呼一声:“我靠,你丫能两只脚一块站地下了?”
向荣被他一嗓子嚎得愣住了,继而才发觉自己还真是两条腿一起使劲从椅子上坐起来的!这会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左腿能吃住劲,而且也不觉得疼,看来持续了近两个半月的残疾人生活,到今天为止就要被彻底终结了。
这应该算是喜事了,只可惜兴奋雀跃里还掺杂着一点遗憾惆怅,周少川在他们说话那会,已经从后门溜走了,没有能看见这一幕。可倘若看见了呢?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自己恢复行动力而感到高兴,又或者,只是觉得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因为他再也不“欠”自己什么了,责任已尽到,两下里便可以再无任何牵扯和瓜葛了。
虽然能走了,但一时间还得适应两条腿走路的节奏,向荣没敢把步子迈太大,李子超也只能迁就他,迈着小碎步在旁边护驾,他这会愈发欠灯起来,咋咋呼呼的,一会伸胳膊说要再护向荣一程,一会又贴着向荣的身子说要再给他当回拐棍,弄得向荣没好气地扒拉开他的爪子,一抬眼,却刚好瞥见周少川顺着左边的林荫路往外走,看方向应该是要出校门。
得,下午的课这是又不打算上了,向荣收回了视线,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李子超也瞧见了,并且难得敏锐了一把:“老周情绪不怎么高啊,是因为昨儿那破帖子的事吗?”
“应该是吧,”向荣皱了皱眉,“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呢。”
“嗐,管那么多干嘛?”李子超特豪气地挥了挥手,“能怎么着啊,最多也就热闹三天,下礼拜那帖子一准就沉了,我爸都说了,公众全是属小金鱼儿的,记忆最多只有五秒,再有点新鲜事很快就会被吸引过去,谁还老记着他那点子八卦啊。”
这话说得倒是不差,李父是位资深媒体人,在国内新闻界颇有几分影响力,李子超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方面也算是有点真知灼见。
只是连他都能懂的道理,心思更为敏锐且见过大世面的周少川却又为何迟迟看不穿?
向荣在心内不服地暗忖,能有多大事啊,谁还会对着他一直指指戳戳么?更何况周少川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偏偏这一回却一反常态,难道说……就因为他以为是自己泄的密?
那就……真有点伤脑筋了,向荣匆匆吃过了午饭,回宿舍歇了一小会,下午原本还有一节体育测试,因为他本学期免体,也就懒得去操场看兄弟们面目狰狞地做引体向上,更没心情对他们进行嘲笑揶揄,待室友们都走了,他便背上书包,一个人去图书馆上自习了。
尽管心里头藏着一堆破事,但在专时专用复习这方面,向荣一向都能做到物我两忘、天人合一,只是间或,仍然会忍不住地,想要去翻看一下扣在桌上的手机。
等复习完这套《建筑力学》,还是赶早回家吧,向荣暗自思量着,大不了豁出去老脸不要了,今晚上再专程堵一趟周少川,那厮可以不开门,但却不能一直不回家,何况还有明天早上呢,他就不信周少川有那能耐一天不出门!
琢磨完毕了,心里似乎有了点着落,其后特别有效率的复习完重点习题,他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图书馆。
室外的热浪铺天盖地,向荣在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一口气喝光了半瓶,这才慢慢溜达着出了校门,正准备打车,就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十分骚包的亮黄色玛莎拉蒂。
正看了一眼,欲待收回视线,就见那车的车门忽然开了,从上头走下来了一个穿着深橘色暗格西服三件套的男人,男人步子跨得很大,径直冲着他走了过来,三下两下就停在了他面前。
“向荣是吧,你好。”男人摘掉了太阳眼镜,露出一对和衣服极为相称的暗带骚气的眼睛,“有时间么,聊两句,我是周少川妈妈的朋友,确切点说,也是少川在北京的监护人。”
周少川已经年满十八了,并不是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还一个人单独在外住,这抽冷子的扯哪门子的监护人呢?向荣尽管如是在心内吐槽,嘴上仍不失礼貌地先说了声“您好。”